青玉案(40)
柳溪桥将扇子一收,青玉扇坠在空中晃晃悠悠,他开口道:“走吧,阿尘。”
易轻尘双手抱在脑后,大摇大摆跟着表哥跑路了。
谈皋的朋友里有一个穿着青衣的青年看见他俩走了,站了一会就道:“我早上喝了口凉茶,现在胃疼。我去找个茶摊喝点热水。”
他同伴们眼睛盯着擂台,随意挥了挥手,青衣男子就一溜烟追着柳溪桥跑了。
柳溪桥走到一半在心中叹了口气,绕到一处三层小楼的背阴无人处停住脚步,有些无奈回头道:“这位少侠有话说?”
那尾随而来的青衣男子咽了口口水,紧张道:“柳少侠,你要小心。谈皋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柳溪桥眨了眨眼睛,转了转扇子:“少侠特意来告诉我这件事,是为什么?是来单纯卖个好,还是良心发现?”
那人似乎有些怕柳溪桥,只低声道:“我虽与柳少侠年纪差不多,但是与你一比,一天一地。素日就敬佩你,但是我人微言轻,谈皋他们要做什么我只能听着,我武功不好,就跟着他们才行,所以……”
易轻尘道:“懂了,这位少侠崇拜表哥你,给你报信来了。”
柳溪桥甩扇子轻轻打了他头一下:“少胡说。”说罢正色对那青年说,“不知少侠贵姓?”
那人憨厚笑道:“我叫廉正文。”
柳溪桥抱拳道:“廉少侠,多谢你的好心提醒。不过比起我,你应先担心自己。若是谈皋等人强闯钧域门,我劝你找个机会走掉。钧域门的剑法便是我也不敢保证全身而退。”
廉正文忙点头称是,又匆匆忙忙告辞往钧域比武场走。
待他走没影后,柳溪桥叹道:“却是唯一一个来提醒我的。”
楚听弦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倒也不必全信。”
易轻尘在楚听弦出声的那一瞬间就十分熟练地自己回客栈了,柳溪桥一笑,纵轻功跃上三层小楼的屋顶,坐在了楚听弦身侧:“我见他倒不像坏人,罢了不提他了,你这面具倒不错。”
楚听弦道:“闻故曲那里顺的,不能带教主那个,太容易被认出来。”
楚听弦一张纯铜面具遮住了全脸,他手中提着一坛酒:“闻故曲说这家酒不错,尝尝?”
柳溪桥接过那酒坛一打量,噗嗤一声笑出来:“我之前特意打听过,这家酒坊的酒好,念在你在外面不能摘面具,今早特意去酒家让他给我留一些,晚上去取,我们回去喝。”
“说明我们心有灵犀。”高处的风吹动楚听弦的衣摆,黑衣散在空中,他伸出手,长风流云都好似在他掌中停留。
柳溪桥抬头喝了一大口酒:“好酒。”他擦了擦溢出唇角的酒,“我们回客栈吧,这么好的酒就我自己喝,实着无趣,晚上一起赏月共饮如何?”
楚听弦正要说话,却见候如海自楼下走过,四面看着,明显在找他,便纵身跳下去:“你回客栈等我。”
柳溪桥笑了笑:“我会备好酒的。”
今夜弯月如钩,紫薇花下落了一地的花瓣,层层叠叠,倒是如丝绸一般。楚听弦踏入小院时,看见房间没有点灯,窗子开着,柳溪桥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坐在窗台上,悠悠吹着笛子。
见他归来,柳溪桥放下笛子:“吃完饭了么?”
楚听弦道:“吃过了。”
柳溪桥一笑,侧过身子拾起一壶酒,自窗子甩给楚听弦,楚听弦抬手接了,摘下面具,喝了一大口:“果然好酒。”
柳溪桥自窗上翻下,手中还提着一坛:“换坛子吧,那壶喝着不尽兴。”
楚听弦一壶饮罢,将那瓷壶一甩,燕凉出鞘,踏在青石上,一剑扫去,落红尽数被剑风扫起,洋洋散散仿佛一场花雨一般绕在他身侧。楚听弦挽了个剑花,剑锋指月,复又横斩,刺碎了一地月色,黑衣飞上落红,正好似一剑横断新月,一舞唤来秋风。
柳溪桥坐在另一侧,曼声吟道:“青山长啸歌不休,纵马弹剑慕风流。曾因把酒江湖笑,今为月色埋刃收。”
吟罢便将酒坛扔向楚听弦,楚听弦横刃接酒,大喝了一口,又将剑掷过来,柳溪桥接了剑,长啸起身,剑锋所及,不似楚听弦锋芒毕露,更收敛些。归雁楼一脉身法轻盈,他舞起剑来,沉沉如松间月,轻灵似柳梢风。倒是和楚听弦截然不同。
柳溪桥一套剑法舞罢,抬手将燕凉归鞘,笑道:“今日心情不错,都稳妥了?”
楚听弦道:“明日就能了结了。”
柳溪桥站在紫薇花前,对他道:“那我提前祝你大仇得报。”
楚听弦将酒坛一扔,拉着柳溪桥回了房。院内落花与月光铺了一地。月色曾似影,夜色当如墨。
第二天楚听弦早早离开,柳溪桥慢条斯理梳洗穿衣,在小院里待到晚上,到隔壁客栈喊易轻尘下楼出门时,他脚步一停。
谈皋等人坐在客栈大堂里,明显是在等他。
柳溪桥暗地里皱了皱眉,那谈皋见他来了,难得客气:“柳少侠,还请坐。”
易轻尘这时恰好探出一个头,见这阵势,无声无息又缩了回去。
柳溪桥心里感叹着自己表弟还行,不算傻,一边不动声色坐下:“诸位有何事?”
谈皋道:“我等前来,是想请柳兄一起,今夜夜探钧域门。”
还真会挑时间,柳溪桥道:“为何是今夜?未免有些着急了。”
另一人低声道:“柳少侠有所不知,今夜我得到风声,有一行人秘密往钧域门去了。势必是去抢残花酒的,我们借了这股东风,趁乱潜入总能安全些。”
柳溪桥道:“趁火打劫倒也不必如此理直气壮。”
那人讪讪道:“钧域门不是什么名门正道,残花酒在他们手里必然会为祸武林,我们这也是替□□道,再说我们又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武林。”
柳溪桥叹为观止:“这么说阁下应该去武林盟任职,必能混个副盟主当当。”
谈皋冷冷道:“别废话,现在就跟我们走,柳少侠,你纵然是归雁楼顶尖高手,却抵不过我们这一群人吧。”
柳溪桥笑道:“你们既然这么自信,为何一定要带上我?”
谈皋皱起眉一拍桌子:“走不走?”
柳溪桥收敛了笑容,敛目垂眸:“既然那一行人是秘密前往钧域门的,诸位如何得知的呢?”
谈皋笑了,他慢慢推出剑身,其余人除廉正文外,皆亮了兵器。冷冷看着柳溪桥。
柳溪桥甩开扇子叹道:“行,走吧。”
钧域门内,藏宝阁的锁被悄然打开,一个佝偻的身影闪了进去,他不敢打火折子,只能接着月光一点点搜查着。
终于他看见了那天被钧域门抓住的男人手中那个瓷瓶。
火光忽然亮了,他却并不惊慌,非常淡然地转了身。
楚听弦靠在门上:“我算过日子,你今日若是不来,那明天就直接毒发身亡了。”
凌楠阴恻恻笑了:“是啊,都是死,虽然这是个陷阱,我也得往里跳。”
“不是一个人来的吧。”楚听弦看着他,“想不到你还笼络了些人。”
“没有万全准备,我怎敢来呢?”凌楠声音沙哑,“不过我倒是好奇,你如何说服钧域门帮你演这出戏。我猜你是答应了送掌门残花酒吧。”
楚听弦挑了挑眉:“对一个死人来说,这些重要吗?”
凌楠忽然疯狂大笑,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是吗,谁死还不一定呢!”
他说:“你不怕死,你怕不怕柳溪桥死?”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有二更
第27章 归苍舒
楚听弦偏了偏头,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没想到你还能带来些人。”
凌楠阴冷地藏在暗处:“我不是宋博之那个动不动就吓破胆的蠢货,这么多年自然有经营。”
楚听弦道:“可惜你经营再多,终究还是要死在我手下。”
凌楠道:“如果柳溪桥在我手上呢?”
楚听弦忽然笑了笑:“拿他威胁我?”
凌楠摩挲着手中的药瓶:“他的命和你自己的命哪个更重要?你的命和残花酒哪个更重要?”
楚听弦站直,向厅堂内走了一步。凌楠竖起手指,苍老的脸像鬼一样:“嘘,别动,你想你的心上人死吗?”
有一悦耳声音含笑传来:“你在说我?”
凌楠眼睛倏然睁大,只见柳溪桥扇着扇子自大门走入,身后是厮杀成一片血海的众人。柳溪桥道:“你算好了苍舒教的人都在钧域门,特意放出消息引谈皋等人堵我。因我不敢轻举妄动怕暴露计划,所以只能跟着谈皋他们走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