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27)
楚听弦脚步一挪,出现在他身后,一脚踹在他腰上,吴博之痛呼一声,在地上滚了一圈,听见楚听弦漠然道:“你不敢做,也不敢当,不过是个怨天尤人的废物,还觉得自己很委屈?”
吴博之又开始发抖,他狼狈爬起,卧江门人越来越少,听烟雨和花移影站在一边,像是看个伶人戏子一般看着他满地打滚,痛哭流涕。
“你先杀问箫,后又设计溪桥。”楚听弦冷声道,“做又做不干净,做完又后悔。你多活了这么多年,该知足了。”
吴博之听了他这句话,忽然往柳溪桥那边跑去,他记得柳溪桥之前受了伤,这次他一直没出手,想必是伤没好,他匆忙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往地上砸去:“这东西是楚问箫的!我当年亲手摘下来的!楚听弦你还要不要你弟弟的遗物了!”
说罢他抬手就向柳溪桥捅去,不料柳溪桥比他先动,白衣青年抄手将玉佩捞起,甚至不顾他的刀锋,眼看着利刃就要碰上他的后背,柳溪桥轻巧地一转身,向后撤去,吴博之的刀砍了个空。
而楚听弦根本就没去抢玉佩,吴博之觉得身后一痛,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他向后拼命挪着,直到后背靠在了墙壁上。
楚听弦眼中怒意更盛,他甚至笑起来,像是个文雅的疯子。吴博之看着楚听弦上前一步,站在他身前:“你还敢碰他?”
他觉得身下有一股暖流,裤子瞬间湿了。
楚听弦的剑尖指着他的脖子,苍舒的教主漠然看着他,忽然收了剑。
楚听弦漠然道:“你不配死在他的燕凉剑下。”
说罢楚听弦一抬手,候如海上前,递给他一根鞭子。
那是心上人赠剑之前,楚听弦用的武器。
那根鞭子缠上吴博之的喉咙,没等吴博之求饶,楚听弦手一用力,便见吴博之脖子一歪,干脆利落去死了。
柳溪桥手中握着那玉佩,眸光一直盯着楚听弦,楚听弦将鞭子一扔,对候如海道:“都杀了。”
回到孤鸿后,楚听弦直接将柳溪桥拉回卧房,听烟雨和花移影不知去了哪,孤鸿现在只有他二人,进了卧房,楚听弦将柳溪桥拽到床上:“脱了上衣。”
柳溪桥知道他担心什么:“他的刀真的没有碰到我。”
楚听弦不说话,只看着他。
柳少侠背对他脱下了上衣,白皙的背上只有肩膀处有一道疤,倒是再无其他伤痕。
楚听弦沉默片刻,低头轻轻吻上那道伤疤,柳溪桥一惊,本能向前,却被楚听弦一把按住腰,抱在怀里。
两人身高体型都极为相近,都是高挑的样子,楚听弦只微微颔首,便能将脸埋在柳溪桥的颈间。
他轻声道:“不必为了逝者的东西而拼命。”
柳溪桥浑身发麻,被他这么抱着,只觉得脸都红,他清了清嗓子:“不想你留遗憾。”
“我没有遗憾。”楚听弦道,“所谓遗物苍舒教有一堆,睹物思人又有何用,问箫也依旧死了。你要记得,什么都没你重要。”
柳溪桥侧过脸,楚听弦轻柔地吻上他的嘴唇,唇齿相依,缠绵缱绻,只觉得此刻,岁月再不会残忍。
楚听弦微微后撤,看着柳溪桥:“你要回长安?”
柳溪桥点头:“不错。”
楚听弦道:“此间事已了,我们过几天就走,全当休息游玩了,如何?”
柳溪桥笑道:“正合我意。”
第16章 见家长
盛夏时节,赶路其实是件有些折腾人的事。还好是向西北行,多少好受些。反正有心上人陪着,全当游山玩水,辛不辛苦倒不重要了。
两人行到长安附近时天色已晚,便在商量着在附近小城住下。
柳溪桥举鞭遥指:“那城过去就是长安,城中也有家客栈不错,陪我娘出门时住过,不如今日就去那里歇下。”
楚听弦自是毫无异议,只是他们进了客栈,本是想定两间上房,却得知就剩一间了,楚听弦道:“那就一间。”
老板搓着手赔笑道:“我家上屋大床大,便是二位公子住也是不挤的,这几日长安有大集会,西市那边可热闹了,这来往的商客啊,还有别的城来看热闹的啊,来了太多人了,这附近都住满了,我家上房比他们的好,也贵,这次才空出一间房。”
柳溪桥跟着老板上楼,好奇道:“集会?我前些日子在钱塘,倒是不知道长安又办了什么集会。”
老板笑道:“今年再过些时日不是太后七十生辰么,陛下为太后祈福,命人在西市开放集市,而且不禁夜,天南海北的都往这涌呢,连西域十六国都来了不少人,也挺好,热闹还赚钱。”
柳溪桥回头笑道:“我们也是巧了,到时候去逛逛?”
楚听弦弯了弯眉目:“可以。”
老板一边开门一边道:“听这位公子官话有点江南口音,江南女子多温婉,长安姑娘倒是都大胆,我这段时间不少佳人结伴出行,热闹得跟过节一样,您二位都这般样貌出众,器宇轩昂,说不定能遇上未来的夫人呢。”
柳溪桥甩开扇子轻摇:“那着实可惜了,我二人都意有所属了。”
老板将二人请进屋:“说的也是,您二位这气度,没有心上人才不对呢。请二位先休息,一会小二上来倒水。”
他二人在孤鸿就住一屋了,本是想着客栈床小屋窄,两个男子挤在一处实在不舒服,虽然他二人身形消瘦,但到底都是八尺多的高挑青年,兼之赶路辛苦,才想分开住。
不过眼下这客栈虽然贵,但确实宽敞,他二人便打算歇下,刚入夜,他们向老板要了个棋盘,开始下棋打发时间,黑子刚落,忽然听见一声猫叫。
柳溪桥一回头,看见窗外杨树上,窜上来一只猫,通体雪白长毛,只是似乎是只流浪的,白毛有几处已经有些发灰,一双漂亮鸳鸯眼,上了树却下不来,正可怜兮兮趴在树枝上。
柳溪桥将棋子落下,笑道:“你等我片刻。”
说罢从窗子轻巧跃上那杨树,伸出手:“来。”
那猫被吓得往后一跳,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威胁柳溪桥:“喵呜——”
柳溪桥倒是没怕,他出手比猫都快,没等猫挠到他,他的手指已经落在猫的头上,轻轻揉了揉:“别怕,我带你下去。”
白毛被他这么一摸,眯了眯眼睛,竟慢慢把爪子收回去,乖巧地由柳溪桥抱起来。
柳溪桥回到房间时,楚听弦手中执白子,正看着他,见他将猫抱回来便道:“你也要与狸奴不出门了么?”
“倒也并无不可。”柳溪桥抱着猫上前,“真可爱啊。”
楚听弦瞥了一眼窝在柳溪桥怀里的猫:“和你有点像。”
“因为都穿白的?”柳溪桥挠了挠猫的下巴,“不是小猫了啊,还挺沉的。”
“看身形差不多两岁,是只大猫了。”楚听弦将白子放回去,“这么大还能亲人很不容易。”
“和我有缘吧。”柳溪桥笑道,“我去让小二打点热水来,给它洗一洗,再要点吃的。”
那猫实着不小,只是有些瘦,一只野猫竟也不抓人,老老实实被柳溪桥按着洗干净,叫都不叫,洗完澡呼噜呼噜把柳溪桥买来的小鱼干和白米饭都吃了,吃完窜到一旁矮榻上,窝成一团,蓝黄双色的大眼睛看着柳溪桥和楚听弦。
楚听弦都难得叹道:“如此通人性的猫确实少见,带在身边吧。”
于是第二天他们回家的时候,柳溪桥怀里多了只听话的白猫。
柳溪桥提前告诉慕家他们要回去,第二天刚到长安城门口,便见一位姑娘骑在一匹红马上,一身月白衣裙,发间簪着玛瑙雕片缠成的牡丹花,一只金钗是桃花的样子,下面坠着珍珠流苏,明媚机灵,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
楚听弦偏过头看了一眼柳溪桥:“和你很像。”
这姑娘一看就是柳溪桥的妹妹,五官极为相似,只是柳溪桥沉静,她热情,倒是各有各的好看。
“二哥!”慕霖挥手,“这里这里!”说罢转头对身后马车道,“祖母,娘,看见二哥和他朋友啦。”
马车的锦帘被掀开,一位老太太率先走下来,老夫人年纪虽大,白发苍苍,腰背却直,双眼湛湛有神,举动虽优雅端庄,但还暗含一股威严,唇边带着一抹笑。
随后下来一位美妇人,潇洒大气,没穿锦衣绸缎,只一身布衣,头上一只玉钗,有江湖儿女的气度,抬眸看来时,可知她年纪虽已不小,但眼神依旧是当年行侠仗义的少女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