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刃(24)
墨刃见他气急,小声地劝解,“主上息怒,属下选的这些药都是惩戒调.教之用,只是当时痛,药效过了便好。不会损害身体,更不会延误了明日之行的。”
“你不会以为,孤明日还会带你出去吧?”
楚言却将牙咬的更紧,敢情对这人来说,只要不误事,怎样的苦痛折辱也都无所谓的么?
他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可气归气,心里火烧般的焦虑担忧确实得到了些许安抚,墨刃这幅样子也实在不忍心再过多责骂。只是他还是有一事不明,那冷酷精干的杨堂主怎么就这般轻信大意?
“杨一方!阿刃胡闹也就罢了,你堂堂的一堂之主,竟对区区一个侍卫唯命是从,不辨青红皂白,该当何罪!?”
杨一方杨堂主早在楚言说到处置白华的时候就脸色骤变,只道今日听了不得了的东西。没想到楚言这时忽然转了火,把话头引到他身上。
他可是有苦说不出。什么区区一个侍卫,谁不知九重殿主那奇异癖好,放在身旁的人才是最为爱重的。就说秋瑾和墨刃这两个贴身伺候的,看似地位低下,实际上说一句话的分量比什么护法堂主的十句都要重……
可他自然不敢这样说,只面无表情地回到:“墨侍卫持有九云玉牌,属下不敢不从。”
“——什么!?”楚言倏地神色一变,刚熄了点儿的怒火又噌地上头,“好啊……原来如此,墨刃你好大胆子,孤给你的东西,你就这样来用!”
可他没想到,一直在他面前温顺的墨刃这次一反常态地强硬,还一直强硬到了底。他竟用上了真力道从楚言臂弯里挣坐起来,定定地看着楚言,“主上,您听属下一句,白华……除不得!”
楚言怒极反笑:“九重殿的奸细,除得除不得,何时是你说了算?”
墨刃脸上褪尽了血色,却依然没有放弃:“主上!如今敌暗我明,白华是我们手底下唯一的机会,若除去了白华,他背后之人必定会万分警惕。可以一连谋杀水镜楼三位长老并嫁祸于九重殿者,绝不会是易与之辈,若此去长青城无有收获,再没了白华,便会完完全全断了线索!”
楚言沉默不语。方才还万分小心地拥着怀里侍卫的手指如今空荡荡,又被他一点点地攥紧。
“属下知道主上不爱听这话,可是白华不仅仅是追查的线索,也是……”墨刃语气中逐渐地带了自己也没发觉的悲切,他知道若无法说服楚言,今后追查白华身后的势力便会难如登天。
可楚言的怒火超出了他的预计,这时他也是急的没了办法,竟忘了尊卑扯住楚言的衣袖恳求,“也是万一不测时的退路!墨刃欺上瞒下自知罪重,主上是打是骂都是属下该受着的,可白华之事,属下还是求主上千万三思……”
“若主上不愿意见他污了眼,以后就都交给属下来做吧。阿刃,阿刃求主上了……”墨刃闭了眼一咬牙,说着就要跪下。
楚言一把攥住他的手臂:“够了。”
他梗了一下,终是沉沉道:“别说了……”
“主上……”墨刃惶然抬头,却见楚言脸上已经没了怒色,正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出神。
下一刻,楚言俯下身来抱住他,闷闷道:“别说了。”
“当年……你求孤彻查白华时也是这般模样,阿刃可还记得么?”九重殿主眼神晦暗,薄唇开合,忽然又挂上自嘲的笑,“当年是孤对不起你,现在竟拿你没办法了……”
这次换了墨刃说不出话来了。
他并不记得清楚,但他至少还是知道自己身为殿主的贴身侍卫总学不会乖巧,总是顶撞主上,惹主上生气,挨打挨骂。
“唉……罢了,不说了,不骂你了。”楚言伏在墨刃脖颈间喃喃低语,“孤刚刚说的那些都是气话,阿刃莫挂在心上……白华的事孤依你了,行吗。”
墨刃怔怔地被抱着,心想:可为什么这回他这样胡来,主上分明生气了,却不打骂他了呢。
楚言抬手摸了摸墨刃散下来的发丝,带着安抚哄慰的意味。他又对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杨堂主递过去一个眼神,沉声道:“杨一方,你该听的可都听见了,有些事时机未到,放在心里便好。”
“殿主放心,属下明白。”杨一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这短短时间内透露出来的消息可不是一般的大,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白华公子是奸细,却要留着他?
水镜楼出了变故,殿主要亲自出马?
还有,殿主对墨侍卫,为什么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呢……
楚殿主并不多说,他把自己的大氅给墨刃裹紧了,抱着人出了刑堂。
外头的阳光一下子落在眼角,墨刃头脑猛一阵发晕,慌道:“主上使不得,属下能走!”
“你乖。”楚言无动于衷,腾出只手把大氅一扯,给侍卫盖了盖眼遮阳光,“无有外人瞧见,怕什么。”
墨刃茫然。
这是瞧不瞧见的问题吗……
为什么他犯了这样严重的错,他这样不听话,主上还哄他抱他?
墨刃就这样茫然着,被楚言抱回了殿主寝殿。楚言把人摁在床上,只下了一个命令:睡觉!
墨刃很知道自己这次不听话伤了主上的心,他本就愧疚万分,也不敢再一口一个不合规矩的和殿主折腾了。
加上药刑过后本就身心俱疲,一沾枕头就很快地睡了过去。
当他醒过来已经日暮西山,楚言居然还坐在床沿瞧着他发愣。
“主上……”墨刃心里被狠锤了一下。可没等他说完整一句话,楚言就淡淡笑道:“饿了吧,孤叫人传晚膳进来。”
墨刃连忙摇头,仓促起身想要下地。楚言按他肩膀,叫人再躺床上歇会儿。
窗外彩云温柔地流动着,映在殿主俊美的眉眼间,线条轮廓更显深邃。
这一刻,墨刃突然有了种得寸进尺的妄念。他抬眼望着楚言,轻声道:“主上,明日您还要阿刃么。”
楚言动作蓦地一顿,眸底闪过极复杂的情绪。他的气息不稳了,似乎有什么巨大的痛楚走过全身。
“……以后别这么说话,”楚言垂着脸,嗓音压抑着,“孤不是……”
话音突兀地一顿,“……孤不会不要你了。”
孤不是真想不要你的。
前世他愣愣地立在墨刃尸身前时,心中叫嚣的那句话,如今再也无法说出口了。
楚言抿了抿唇,“你我明日辰时出发。可只一样,孤要你答应从此不许再瞒着孤自作主张,一次也不行,你要答应我。”
墨刃惊喜,连忙应下。楚言点点头:“孤会晚两天叫白华知道这消息,去了水镜楼那边也可放出些消息来,到时候就看他动作了。你也不必思虑太多,孤在呢。”
他说着站起身来,修长的身姿在残阳照耀下,于床畔投出长长的影子。
“阿刃是孤的侍卫,”楚言伸出手指,食指背轻轻碰了碰墨刃苍白的脸侧,深深凝眸,“你好好的,好生陪在孤身侧才是侍卫的职责。”
“那些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的活儿,本不是你该管的,以后便不许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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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诈尸表示自己没坑!
似乎有的小可爱习惯不看作话,我在这里再解释一遍。本文是缘更哒,挑空看心情慢慢修文这样子,详情见15章文末的“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离殿
次日,阳光和煦,晴空无云,是个好日子。
九重殿外,天岚山下,偏僻的土路蜿蜒通向大道。
路旁,楚言已经换下了那套玄黑缀金的大袍氅衣等衣袍,换以藏青色的紧袖长衫,玉冠束发,腰间则是久违地佩了爱剑“悬虹”。
年轻的九重殿主本就生的雍容俊美,这般做江湖上的公子剑客打扮,也是别样的风采无双。
不远处传来马匹的嘶鸣声,墨刃牵着两匹上等的良马从后方走到楚言身旁,悄悄望了主上一眼,低头道:“主上。”
“阿刃,”楚言幽幽地扬眉道,“想看何不光明正大的看?”
“……”墨刃抖了一下,目光无措地抿唇,“……属下冒犯,主上赐罪。”
楚言笑着摆手安抚,忽的又想起初逢之时,年幼的墨刃跪在地上,胆子大过天,直直地抬眼看自己。
殿主微微怅然,也不知何时才能再瞧见那样的阿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