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天下 王不见王(114)
“皇上料事如神，属下去时那廖真正急得焦头烂额，有这救命稻草送上他自然就范。”
“焦头烂额，这是自然，如果不让他焦头烂额便达不到目的了。”君莫问冷笑连连，心道：他当我百十余家万善堂是摆设吗？只要把疫情稍微报的严重一些，一报十，十报百，官府的人自然会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此时只需借题发挥，爱民如子的他又怎能不上套，届时自可水到渠成！十五年了，他的心性我又如何不知！“廖真何时放人？”
“明日午时！一手交人，一手交方！”
君莫问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喃喃道：“如此就把方子给了他，朕总有些不甘心。这买卖似乎有些亏了！”
石青心道：皇上啊，事到如今你可不要再整什么幺蛾子了，一张方子换了晋王的命还换来两州府地还不知足吗？“皇上三思，如今局势多变，不易再生事端了。”
“晋王保住了命，又得了两州，他不亏。可朕却什么也没得到，想想还真是亏了。那方子可是价值万万金的，不划算，不划算！”君莫问越想越亏，连连摇头。
石青吓得紧忙劝道：“皇上，如今两军对垒牵一发而动全局，万一惹怒了廖真，大军来个回马枪，那必是一场恶战呀。”
“朕说笑罢了。”君莫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坏笑，“若不是你娶了郡华，还真道你和晋王之间有什么呢，瞧把你吓得。”
石青红着脸摸了把冷汗，“皇上惯会说笑的。”
“明日午时，在何处交易？”
“城门下，廖真特意嘱咐，让您亲自前去，否则免谈！”
这种事明明两方派出使者就能解决，为何非要我亲自前去？君莫问嘀咕道：“按他的心性，莫不是安排了刺杀？”
“应该不至于吧？”在石青看来那廖真无非就是对他余情未了，找个借口想再见他一面罢了，毕竟数万人命在那里摆着呢，怎么可能无所顾忌作出鱼死网破之事。
“很难说，廖真这个人的心思可远比他表面看起来的要复杂的多。”
“那皇上的意思？”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去！”
第二日晌午，艳阳天。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明晃晃的大太阳照映在皑皑的白雪上，晃的人睁不开双眼。
三丈高的城门屹立于眼前，好似一座钢铁铸成的山峰，完全阻断了北方诸侯的南下之梦。上下千余年的苍茫岁月，无数英雄魂断此处，血洒江河，古往今来却无一人能攻下这座城池。若当真用强攻的手段，不知又会有多少战士的血染红这片大地。
君莫问已经等候了许久，时过半晌那城门才如刚睡醒了般，带着厚重的低吟声缓缓打开。
这是廖真对他的下马威，自认为掌控全局者往往姗姗来迟。
城门大开之下，却无一人出走来。只远远的瞧见一身影摇摇晃晃的站在内门处，枷锁脚镣在身，显然是已经几近晕厥的晋王，除了身后看押的一人外，其余便再无旁人。
君莫问偏过头，拧紧眉头暗自思量对方用意。网子开的这么大，是想让自己钻进去吗？他还在猜测对方目的，石青却早已坐不住了，若非有人拦着此时怕早已冲了过去救人。
“喂，君掌柜，这门都开了你怎么不敢进来了？”
“对呀，你不是连起兵谋反的事都做下了，如今怎么反倒怕了？”君莫问抬起头，原来城楼上早已站满了看热闹的大兵小将，各个脸上带着不恭之色，调笑声不绝于耳。很显然，此时众人之举皆是廖真默许的行为。
那些人眼见他不曾开口还道他心虚，说话更是没了分寸，“他当然会怕，说不定此时三条腿都软了，根本走不动了！”君莫问尚未来得及动怒，身后的属下却都上了怒火，刀剑都出鞘了，正待出手却被君莫问一个手势给拦住了。
“连道城门都没勇气进，算什么男人，不愧是商贾出身的土皇帝，还真道自己是真命天子不成？”
“哎，话不能这么说，土皇帝也算皇帝呀，只不过他这个皇帝不是打下来的，是睡下来的，当然没见过这种阵仗，一时胆怯也是情有可原。”
“君掌柜征战沙场许是不行，在床上却定是有番真功夫的，看他细腰细腿的，想必摸起来定是比女人身子还软，不然怎么把那晋王迷得神魂颠倒，反了自家的江山！”
“说的也是，那晋王偶尔昏迷不醒还不忘叫他的名字，你们是没听见，那声音郎情妾意的，叫着叫着他自己裤子都湿了。”
众人哄堂大笑，又有人道：“君掌柜，还不赶紧来救你那情郎，若再晚些，他冻坏了身子可就再也上不了你的床了。”
“哎，你看他吓的，脸都白了，他心里怯着呢。”
“那就多给他几个时辰缓缓，等他壮够了胆子自然会进这个门，反正天色还早。”
“也好，我等今日便舍了午饭的时间，等着你壮够了胆子来救你的情郎！当然，君掌柜若是怕了也可马上回去，稍后便将你那情郎的人头亲自送上！”
君莫问听了这些污言秽语，虽未表露心中却早已怒发冲冠。廖真，你好计谋啊！
一招引君入瓮欲引我入城，再一招激将法，逼我进退不得。退，那便是胆小如鼠，失了天都皇帝的风范，成了天下笑柄。进，那便坐实了我与晋王有染，如此更会让天下之人耻笑。我若当真一走了之，那晋王将必死无疑。我若进去，他再一招瓮中捉鳖，将我一并除之。即便他信守承诺放了人，那他也能落得个圣君明主，为救天下苍生摒弃前嫌，放手足兄弟性命。即便杀了我等那也是斩奸除恶，天理公道！
君莫问都忍不住要为他拍手称快了，眼下这情景逼的我还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呢。
“皇上，廖真如此不在乎百姓生死，您又何须顾及天下苍生，撤吧！”属下劝道，他们可不在乎晋王死活，怎能为了他让主子在这里听这些污言秽语。
君莫问却似乎已经做好了决断，一声“驾！”竟直奔城门而去。众人一路劝着却也阻拦不住也只能跟了上去。
他所带随从不多，部下本想同行，他觉得甚为不妥，这军队一旦踏入他国领土便会给了人名正言顺开战的理由。交易而已，几十人足矣，更显诚意。此时简直犹如羊入虎穴般，众人心中不免七上八下，君莫问却神情自若。
他一身白衣，狐袄披风，瀑布般的黑发松散散的系于身后，随着寒风吹过发丝随风飘动，衬上那白雪皑皑的背景好似天上来人，美得人过目不忘。
他表情淡然的哪里像是孤身深入敌方，简直就像是游玩打猎一样自在，他根本不理会四周城墙上虎视眈眈的目光，径直的奔着晋王走了过去。
就这么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走过去，直到晋王面前才停住马。“朕，来晚了！”
晋王早已骨瘦如柴，饿的神志恍惚，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此时见他当真进了门两眼马上就放了光，看他的眼神跟看见菩萨似的。一时间连话都不会说了。
“君掌柜果然好气魄！”
君莫问侧头一看，那看押之人竟是早已被降了职的李督军。二人旧怨在先，廖真此时派他前来交易，目的不言而喻！而且，看他此时打扮似乎已经升了官位。他手中的锁链正套在晋王的脖子上，眼见晋王激动的欲上前去，马上勒紧锁链，随即一鞭子抽了过去，简直就像戏耍狗子一般无礼。
“王爷还是安分些的好，要叙旧也不急于这一时，属下这手上没个轻重的，万一伤了王爷玉体可怎么是好！”说罢又是几鞭子抽了下去，直把晋王打跪在地。
君莫问眼见此情愤怒不已，怎么说也是王爷身份，如今竟被一个小人如此对待！即便是朕当初擒了他也不曾让人怠慢其一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李督军，凡事还是留点余地的好！”
李督军充耳不闻，低声笑了起来，他自是心中有数才会有如此作为，也不予争辩，说道：“皇上有旨！交出药方便许你带人离去！”
君莫问自马鞍中取出竹筒，掂量了一二，他知道，若当真交了出去，说不定下一刻便是万箭齐发，死无葬身之地！
易善小声提醒道：“小心有诈，皇上三思！”
君莫问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自言自语般呢喃道：“朕，再赌一次！”说着，他抬手便把那竹筒丢给了李督军。那督军完成了任务，再不理晋王死活，带着莫名的笑未曾多说一句转身便奔着内门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