麓姬说不巧,“我听说你们到了九阴,特地从隔壁山头过来侯你们的。刚才那盏青灯下的人,千万不能追。”
瞿如落地收起两翅,踮起足尖远望那盏灯,“我看见她怀抱婴孩,像个老妪。”转头问麓姬,“为什么不能追?”
麓姬道:“她是窦鬼,人身利爪,喜欢吃脑子。她生前很可怜,待字闺中被男人诱骗怀了孩子,结果男人始乱终弃,她怀抱孩子在男人门外哀嚎而死。死后怨念极大,化作厉鬼,经常四处游荡。我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来九阴山的了,总之她来后道行微薄的妖数量骤减。她六亲不认,没有思想,比那些豺狼虎豹都要危险。”说罢向振衣抛了个媚眼,“这位小哥可是错怪我了,要不是我出手相救,你们贸然追上去,岂不正中她的下怀?灵医和瞿如鸟想必是不要紧的,就怕你这个凡胎,落到她手里,成了她的点心。”
瞿如庆幸不已,“还好还好,如果斗起来,一场恶战免不了。”
麓姬一笑,“可不是么,麻烦能省则省……”忽然哀哀叫了一声,含春的眼角瞥向振衣,捧着手道,“小哥好大的力道,刚才真是弄疼奴家了。”
无方和瞿如很尴尬,妖精时刻不忘以勾引男人为己任。这阴山上全是女妖,偶然见了个男人,就一副如饥似渴的模样。
振衣脸上却很平淡,他向她拱了拱手,“先前是我不察,唐突了姑娘,一切以保护家师为重,对不起姑娘了。”
麓姬朝无方眨了眨眼,“原来是艳姑娘的高足。小哥儿可人疼的……”边说边扭动腰肢,“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徒弟呢。”
瞿如眼见麓姬卖乖,感觉受到了威胁。她挺身而出,挡在了她和振衣之间。
“我师弟是老实人,他看见美人会头晕的,姑娘请自重。”
麓姬愣了下,“看见美人会头晕?那他朝夕对着艳姑娘,岂不是早就晕死了?鸟使别这么小气,师弟又不是儿子,连话都不让别人同他说吗?”
瞿如气涌如山,“你才是鸟屎呢!情郎尸骨未寒,你就开始勾三搭四,难怪阴山女妖臭名远扬。”几句话说绿了麓姬的脸。
无方蹙眉斥她,毕竟别人好意来指点他们,妖生就轻佻,她未必有恶意。瞿如毛躁的脾气跟在她身边是没什么,如果放出去,恐怕天底下的人都被她得罪光了。
她代徒弟赔罪,麓姬自然不好再计较,只道:“当初进门是瞿如姑娘引领,我欠着她的情,两句重话没什么。艳姑娘此来是路过阴山么?进了梵行刹土,向魇都令主报备过吗?”
无方觉得奇怪,“我来阴山是有事要办,还没来得及去魇都。到了这地界上,都要先拜见令主吗?”
麓姬点了点头,“这南北五千由旬都由他管辖,进庙拜神,是老规矩。不过晚些时候也不要紧,魇都这阵子正张罗办喜事,忙得很。我前天远远看过,山门上都挂了红绸,花轿也准备好了,听说婚期就在这两天。也不知是哪家姑娘倒了八辈子霉,要嫁给那只万年老妖。”
第14章
如果记得没错,麓姬应该是第一个带着无魂无魄的男人来找她的。当时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她听见她苦苦的哀求,破例从天极奔赴十丈山下。虽然最后没能救回那个男人,但愿意救治,已经是莫大的通融。麓姬以灵作为诊金,她婉言谢绝了,那么彼此间便有了医患之外的交情。麓姬是知恩图报的,请他们去她的洞府歇息,也愿意为她讲一讲这梵行刹土的典故。
无方听了一路关于令主要娶亲的话题,这块刹土上喜事应当不多,因此格外隆重似的。
“恰好有位熟人托我转交贺礼,待我手上的事忙完了,要去魇都一趟。”
麓姬沏了杯茶,牵起袖子送到她面前,“那灵医要多加小心,魇都从来不接待外客,里面是什么样的情形,没人知道。”
无方颔首,对这位声名狼藉的魔头产生了一点兴趣,“令主似乎名声不佳,你见过他吗?”
麓姬托着腮,妖冶的面孔,被葱绿的轻纱衬托着,白得扎眼。她眉目凝重,低低道:“见过,又没见过。这阴山在他辖下,他有时巡视,前呼后拥的。我从人墙里瞥过一眼,身量高得很,可是每回都穿着黑袍,帽兜那么深,别说脸了,连头发丝都露不出来。我料想他应当长得不大好看,一万年该老成什么样子了!再者,他性情十分暴戾阴狠……”说到这里缄默下来,怕再说下去会说漏嘴。白准的狠毒是有根据的,明知道城里的男人走失是阴山女妖干的,以他通天的本事,却从来没有找过她们的茬。因为他有把握,那些和阿郎一样追求幸福的人,终会因背叛他而殒命。他有办法创造他们,当然也有办法毁灭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