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莫非是个渣受?(110)
心里酸酸涩涩,他问他:“岚岚,你能不能不走?”
以前的锦裕帝或许云淡风轻,但如今却是真的有了心,害怕梦里的那一幕成了真。岚王听出他声音哑涩,停下来认真听他说。
“岚岚,你能不能答应朕,留在朕的身边,永远不走。”
“朕也答应岚岚,以后好好做人。”
“就算前尘全想起来了,也一定好好做人。不会猜忌你,不会……不声不响从背后□□一刀。”
“史书上说,文帝为江山稳固离尽身边人,惠帝为平衡储位诛杀心爱之人。可朕一直觉得《君王策》写那些不是给后世帝王学的,是给后世帝王拿来引以为戒的。”
“朕会学前人那些好的,不跟他们学那些坏的。”
“所以岚岚你,可以不可以不要……对朕心灰意冷。”
林中沙沙声。
岚王:“傻子。”
“你是不记得了,小的时候,太傅拿《君王策》让太子效仿时,就是你与太傅在那唱对台戏。”
“太傅说帝王要学会心冷无情,你却说有的帝王宅心仁厚可谈笑间杯酒释兵权。太傅说帝王不信旁人,你说前朝皇帝和高丞相手牵手。气得太傅让你太庙罚跪。”
宴语凉确实不记得这一段了。
庄青瞿:“阿昭本性如何,我一直清楚知晓。”
他沉默了片刻,似有些话说不出口。
宴语凉:“你说。”
“那我说了,阿昭不准笑我。”
“我曾想过,便是有朝一日阿昭因功高震主而‘赐死’我,会不会等一梦醒来,我就被送去了某个山清水秀的小村落。”
“然后我就在那里等着你。”
“等几年这天下更好了,到时候你把事情都交给英王,就会来找我。”
“……”
“我对阿昭,从未曾有过片刻的心灰意冷,这么些年来,也不曾有一瞬想过离开。只是偶尔也想过,若是真的死了,我只怕……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每天去楚微宫闹鬼,质问你凭什么别人行就我不行。”
“是不是有点可笑?”
宴语凉不觉得可笑,宴语凉心疼得都快哭了。
岚王:“你看,早知道不说了。”
他哄他:“但阿昭,其实以前真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好。你别瞎猜,才打了胜仗不准哭丧着脸。嗯?都不像你了。”
“你当年已足够包容我。反倒是我,也做了许多惹你生气的事,等你都想起来了不准嫌弃我才是。”
“但反正也是我的人了,嫌弃也没用。”
他把宴语凉抱上马。
尚且沉浸在心疼与自责中的锦裕帝:“……………………”
朕的龙臀!!!
龙臀炸了。他时至此刻悚然想起来,他哪是气血亏需要参汤?他根本就不是因为气血亏才昏过去的。
是这个男人他一遍一遍又一遍!从石头到柔软的青草地,他没劲了、求饶嗓子都哑了,从下午直到黄昏根本不是他睡过去的,是运动过去的!
锦裕帝要疯了。
他刚才还想说岚岚这么知书达理的温雅公子,以前根本不可能做什么事惹他嫌弃。是他大意了!
岚王:“我抱着你的腰,你坐不住的话,力气便往我身上放。”
实在是幽澜城距此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走路是走不回去的。
宴语凉欲哭无泪,踢他,没踢到自己还龇牙咧嘴。
天边晚霞一片火烧的柑橘红。
马儿慢慢走着,岚王:“我本还想带你去一个地方的。”
宴语凉还在对抗从下身直窜天灵盖的种种不适,没空搭理他。
“有一个地方就在附近,阿昭会想去。”
宴语凉继续气。
“阿昭虽记不起那人了,但若有朝一日记起,一定会怪我没带你去看他。”
第65章 燎原火色,时光荏苒。
宴语凉虽然龙臀疼, 但他好奇心重。
“是谁?”
庄青瞿垂眸:“师律的兄长。帝师,师云。”
“是我们两个……亦是荀长、宇文、澹台,我们所有人的师父。”
师云。
宴语凉曾在本朝史册曾看到过这个名字。
锦裕一年他刚继位时, 庄青瞿和师律都还只是十五岁的青涩少年, 还远没有到沙场扬名的时候。
那个时候大夏军队的三足鼎立国之栋梁,是太尉庄薪火、内敛谨慎的老将军夏侯烈,以及武安侯师云。
其中师律最为年轻, 却最为前途不可限量。
就连“大夏战神”的名号,在岚王之前都是属于师云的。
宴语凉:“可朕记得这个人……”
他记得师云战死了。英年早逝, 史官扼腕叹息。
师云死在锦裕一年。那一年发生了好多事, 北漠骚扰,瀛洲不安,国库空虚,百姓饥寒, 皇帝根基不稳,庄氏和澹台氏把权, 眼睁睁看着附属国越陆被落云侵占而不能救。
一件件一桩桩,如黑云压城,哪怕是今日回首宴语凉都深觉难以招架。
实在是难以想出当年二十一岁的自己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就在那一年的冬天, 师云战死在北疆的茫茫大雪中。将星陨落、举国皆哀, 大夏前路更是渺茫如风中残烛。
噩耗传回京城的那一晚,华都下了鹅毛大雪。
本就天寒地冻,更加一片死寂。
演马场的梨子树下藏有师云埋了许多年的梨花白, 庄青瞿跟着宴语凉, 眼睁睁看他去树下把那些酒挖了出来。
看他瑟瑟发抖穿着粗气、看他指节冻得发红。
瓶子里的梨花白全冻住了,一点点都倒不出来。
宴语凉便去把酒温了,烈酒烧喉, 庄青瞿年纪小,他不让他喝,只自己一口口吞下去。
喝了很多,醉了,依旧没有哭。
年轻的帝王不相信眼泪。哪怕人在命运的谷底,哪怕前路无明,哪怕伸手不见五指,抬头没有一丝月光。
宴语凉静静听着。
庄青瞿说的这些他都不记得了。他努力去想那人,师云,师云,但他想不起。心脏在一遍遍默念这个名字时,缓勾起来隐隐的涩痛,但脑中依旧一片空白。
岚王:“阿昭,别急,不要急。”
他心疼地揽住他,让他不要想了。可宴语凉却不愿意了。那个人既是帝师,庄青瞿说他是他们所有人的师父,那他又怎可想不起?越是想不起,他越急着要知道。
“不回城了,朕想马上……就去看看。”
师云这个名字,其实不止今日岚王提起,昨夜师律也提起过。
昨夜绿柳军在城外伏击火光冲天杀得过瘾。师律站在城墙往外看,急得手痒痒。
“阿凉哥哥你自己在这呆着吧,我带一批人下去从后面截他们!叫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宴语凉却拦他:“不行,不准去。归师莫掩,穷寇勿迫,围师必阙。你不许去给岚王添乱。”
师律:“啊?啥?”
宴语凉无奈:“就让你多读些书!你身为将领,怎会不知晓这世上有‘困兽之斗’‘鱼死网破’之说。哪怕是歼灭战,一旦在战场上全断了对方后路逼得人无路可走,那便是狗急了也会跳墙。何况敌军还是处月精锐?”
“不说别的,换成是你,如果反正横竖都是死,会不反杀几个敌人回本?这种末路之徒最难对付,何况万一拦截不成反倒减了城中守军让他们杀进城里来那还得了?”
他只顾着教育师律。
却冷不防突然间,师律整个人就扑了上来,一把紧紧就抱住他。
“哥哥……”青年的声音委屈,掉了好多眼泪,“师云哥哥,师云哥哥,阿律好想你呜呜呜……呜哇哇哇皇帝哥哥你刚才说话的样子好像我大哥啊!”
宴语凉都懵了。
他看着四下无人,摸摸师律的头。虽然明知道师律和岚王一样都是二十五岁,但他看师律,不知为何永远像看一个十六七的毛头小少年。
热血、灿烂、鲁莽、纯真。
他哄着师律,不禁也在想。而这少年那位英年早逝的将军哥哥,又会是个怎样的人?
是否如他一般英姿飒爽,是否如他一般光明炙热。
……
夏天的大漠,夕阳会余晖会照映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