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飒——”就在蒙面人催促之时,宋瑜突然出手,数十枚太湖珠如离弦之箭飞向蒙面人的方向。
“走!”趁其不备,宋瑜拉起贺清就往山下跑。
满山桃林飞速向后掠去,贺清耳边风声肆虐,眼前只剩宋瑜拼命奔跑的背影,仿佛世间只剩被牵着的手和带着他前行的人。突然间,整个世界放慢了步调,贺清的眼角瞥见一道寒光,寒光掠过贺清耳侧。
“呲啦——”衣裳撕裂的声音。宋瑜一个踉跄,松开贺清的手,颓然向前倒去。背后的剑稍亮的刺眼。
“宋瑜—宋瑜——”贺清跪倒在地,伸手把宋瑜扶起靠在自己怀里。伤口开始流血,带着暖意的血流经他的手指,流到他的身上,胸口暖意融融,贺清浑身打着寒颤。
“青儿别怕,我没事……”宋瑜伸出手轻碰贺清的脸。
“把他们绑起来!”黑衣人把两人团团围住,沈安一声令下,左右两人便要上前。
“唰——”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光凌空而至,思南轻踩树梢飞身而来,将两人挡在身后:“公子,思南来迟,世子没事吧?”
贺清道:“思南,掩护我们入内室,敛光伤太重,要立刻包扎。”
思南微侧着脸朝后道:“公子放心,世子带来的人此刻想必已听见了动静,都在往此处赶了。一时半刻他们能奈我何?”
“如此便好。”贺清抬头、冷眼看向沈安,“宋公子,沈青已于十年前葬身香雪海,现如今在你面前的是贺将军府次子贺清。贺某无心、更无意妨碍宋公子前程。若你尚且顾念一丝你我一同长大的情分,此时离去,你我往后即为路人。若你执意不肯,敛光受的伤,我必加倍奉还于你。”
贺清目露寒光,似护着幼崽的母狼般冷冷看着沈安。沈安心下一颤,片刻、轻甩衣袖冷哼一声道:“我们走!”
目送众人走远,贺清抱起宋瑜、急急往内室赶去。
青庐内室,思南找了两个小厮轮流往房间端水,福伯站在一旁,看着面色苍白、陷入昏迷的世子连连摇头。贺清坐在床边,替宋瑜将衣服一层层撕开,用丝巾沾水小心翼翼擦拭着伤口。
半晌,春竹处理完伤口,告诉贺清已无大碍,便起身出了房间。贺清让福伯和思南先去休息,自己守着宋瑜。
“公子,今日你也受惊了,还是我来守着世子,你去歇息吧。”思南开口。
贺清看着宋瑜道:“无妨,等下敛光醒来,我怕他寻我。你帮我泡壶茶来,然后就去歇着吧。既然大哥在安南王府,等敛光好了,我们便一同去南郡。”
“是。”
红烛春帐暖,夜半时分,宋瑜幽幽转醒,窗外蝉声已息,晚风裹挟着阵阵荷花清香。红烛摇曳,树影倒映在贺清身上,趴着的人似是极度疲惫,已经入眠浅鼾。嫩若柔荑的双手却还轻轻握着自己,像是握着什么稀世珍宝。
看他乖觉模样,宋瑜心头一动,伸出手轻触他的睫毛。刚一碰到,贺清眉头微蹙,慢慢睁开了迷茫的双眼。宋瑜倏然而笑,贺清似是突然惊醒、猛地坐起:“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要喝水吗,还是先吃点东西?”
宋瑜收敛笑容,似在凝神思索,半晌、垂眸轻声道:“子梧觉着沈秋姑娘如何?”
贺清莫名看着宋瑜,不解为何提起沈秋。见他神色凝重不似玩笑,忽然醒悟,不可置信般看着宋瑜:“这就是你昨晚如此早眠的原因?”
宋瑜垂眸,又道:“你化名宋瑾,是因宋老、还是因我?”
贺清凑到宋瑜耳边,一字一句道:“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宋瑜凤眸轻颤、波光流转,身体往里挪了挪,指了指空出的一半床铺道:“上来睡。”
“……不行,会压到你伤口。”贺清起身做好,轻轻摇头。
宋瑜道:“不会,这床这么大,你在这趴着容易着凉……”
贺清无奈看着他,半晌、微叹了一口气,脱去中衣,小心翼翼躺在了宋瑜边上。
宋瑜见他躺好,噙着黠笑一点一点往他身边蹭。近到已经能感受到宋瑜的体温,贺清面色微红,作势要去推他,又怕碰到他伤口,低声道:“不要乱动,小心碰到伤口……”
(熄灯)
六月江南,铄石流金、蝉声肆虐。
第二日早膳。“公子,你们屋里有蚊子吗?你耳朵怎么红红的,还有脖子上也是……”思南一脸关切。
贺清双颊绯红:“对,有蚊子……”
宋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贺清瞪他一眼:“世子身体如何?若是已无大碍,明日便动身吧。”
“还有一事。”宋瑜正色。
后山桃林,无名墓碑前,宋瑜贺清齐齐下跪。贺清将青梅酒倒在墓碑前,轻声道:“娘亲,我回来了……”
宋瑜握住他的手,贺清看向身边人。风起处,青丝纠缠、满山桃林轻颤,似在低喃着她的回答。
山重水复疑无路
吴郡以南,青峰环绕,江水横流,千里稻田如翠。
途经稻香村,村外有湖如玺如碧,层层梯田以山为屏,玺湖映照出如洗天幕,潋滟波光与滚滚稻浪交相辉映,出尘不似凡间。
宋瑜令人马原地驻扎休息,卫兵三三两两聚集在玺湖周围,打水造饭、清理衣物。少时,食物的香气飘散,宋瑜贺清和思南春竹围坐一起,正想起锅用饭,忽见村口一满脸白须、干瘪瘦弱的老人气势汹汹而来。
“你们竟敢饮用圣湖之水!菩萨会惩罚你们的!哼——”说着转身回了村里。
四人面面相觑,放下碗筷朝稻香村村口走去。
本以为是世外桃源的所在,岂料阡陌交通、鸡犬不闻,村口之人皆面黄肌瘦、死气沉沉,所见林木皆为枯枝败柳,好似寒冬冷秋。四人继续向前,直走到村中繁茂地段,竟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常。有红木祭坛设于人群中间,祭坛之上金银瓜果俱全。祭坛前面有女子蒙着轻纱、身着碧绿大氅、手持净瓶杨枝,面色肃穆,嘴里念念有词。
“这位姐姐,可知前方作法之人是谁?”宋瑜意欲询问人群外围的妇人,岂料妇人狠瞪了他一眼,厉声道:“不可对圣女不敬!”
贺清环顾四周,见泥墙边有少年佝偻着身子,怔怔看着人群。贺清走向少年,将钱袋递到他手上:“这位小友可否告知在下,这祭坛之上是何人?所为何事?”
少年上下打量眼前四人:“你们是外头来的?”贺清点头。
少年道:“这是青莲教使者。世将乱、青莲出,听说过吗?青莲教使者乃观音菩萨门徒,为维护世间平安而存在。每逢乱世,便会有圣女出世,信徒称其为红莲圣姑。”
贺清疑惑道:“如今天下安定,为何村民会如此敬慕青莲使者?”
少年道:“大概一个月前,有一群形容怪异的外乡人过稻香村,向村民宣传青莲使者及红莲圣女之事,说若不信青莲、不敬圣女,必遭天谴。村民初时不以为意,也未设祭坛,岂料外人刚走没几日,村民之中便纷纷出现身体僵硬、行动不便等症。更严重者,那些曾对青莲教出口不敬之人,不出两日竟都七窍流血而死。村民大为惊慌。岂料束手无策之时,竟真有青莲使者来了稻香村,称圣女红莲乃观音转世,普度众生,可用圣水净化村民业障。村民们初时仍然不信,只少数女流按来人所说设坛祈求。不想那青莲圣女作法后,患病之人竟尽皆痊愈。自此之后,稻香村民便以红莲圣女为尊,将玺湖认作圣湖,日日焚香祷告……”
贺清蹙眉道:“可还记得那群外乡人长什么模样?”
少年眯着眼沉思道::“眼凹鼻凸,不似中原人士。对了,红莲圣女发似火焰,一席红衣且以红纱遮面。”
“大虞国圣女?”两人对视一眼,谢过少年急急往湖边赶去。
“世子——”刚出村子、就见宋瑜的亲卫秦桑迎面而来,“队中人马饮了那玺湖中水后多出现呕吐晕厥症状,怕是这水有问题,已让其他人不要再用湖中之水,只恐怕暂时无法上路。”
宋瑜道:“春竹,快去看看可有大碍?”
春竹闻声走到患病之人跟前,细细查看中毒之人神色,半晌道:“此毒……和顾羽公子所中为同一种毒。只是药效已被湖水稀释、加之发现的及时,有药可解,只需两日找齐药材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