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花(9)
屋里十分安静,祁客倾没有防备,被满屋子的人吓了一跳。
祁夫人先看见他,早前荣光不在,满面泪痕。
碍着面子,还是端着当家主母的架子。
说了句:“客倾来了。”
祁夫人这一声招来了满屋子人的注目。
有惊讶,有惊艳,也有厌恶。
祁客倾依旧一身红袍,如今这个关头,确实有些不合时宜,但祁客倾会在意这些吗?
祁客倾连面子功夫都不想做,抬脚就往内室走。
下一秒,内室里出来两个人,恍了他许久不曾动摇的心神。
戚良寻一身墨黑,重色披风包裹住他修长挺拔的身姿。眉宇间浸着冰寒,久居上位磨练出的威严令人叹服,也让人忽略了他极好的容貌,端的是生人勿近、熟人勿扰。
祁客倾怔愣间,戚良寻已经走到跟前,居高临下。
“好久不见。”
许是烛光太暖,戚良寻墨黑的眸也柔和了许多。
祁客倾回神,声音有些艰涩。
“好久不见。”
“客倾,你眼里就只有良寻吗?”
梁淮也走上前,依旧是那个聒噪的声音,扰人清静。
祁客倾不知做何感想,良寻,他一直以为的梁寻竟是戚良寻。
“好久不见。”
祁客倾心里不平静,只得跟他说了一样的话。
“客倾。”
戚良寻突然开口,低沉的声音有些复杂。
祁客倾抬头,神色如常,只是眼睛里不甚平静。在他人看不见的角度,宽大的袖袍下,一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你怎么在这?”
是来寻我的吗?
后半句戚良寻并没有说出口,也知道不是。
“祁老爷子是我祖父。”
祁客倾回答,垂眸遮住眸中一些不知所谓的情绪。
他没有解释,而戚良寻这样的人,又怎会不知其中的弯弯道道。
一屋子人,看着他们敬畏的庄主跟祁客倾闲聊,心里翻江倒海。
晚上,祁客倾站在院子里梨树下,脸色苍白。
戚良寻突然从黑暗中出现,安安静静地出现在他面前。
“小公子。”
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后来的梁淮总是叫他客倾,小公子就只剩戚良寻叫了。
祁客倾盯着他看了半晌,轻轻笑了。
只是笑着笑着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他已经忘了当初夜不能寐的那段时间,以为今生不会再见。
说不清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
却突然明白了心中所想。
戚良寻心里一阵酸涩,伸手把他拥入怀中。
戚良寻直接抱着他从二楼窗户进了主屋,靠在躺椅上,祁客倾趴在他怀里。
祁客倾眼角的泪早就在戚良寻身上蹭干净了,如今只是有些难为情,埋着脸不肯抬头。
久别重逢。
这个拥抱让他心动又不知所措。
戚良寻摸着他的脑袋,用手指给他顺头发。
“都长这么大了。”
头发软软的,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一如三年前,只是长了许多,都到膝盖了。
想到这里,戚良寻眼神暗了下来。
“客倾可是为我留的头发。”
本是问句,却被他说成了肯定句。
祁客倾埋在他怀里,闻言不出声,只是环抱着他的手臂紧了些。
后颈处一凉,戚良寻一愣。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抬手抓了祁客倾的手腕。
那串莹白的玉珠就挂在他的手腕上。
戚良寻心里烫烫的,低头在他手腕上印下一吻,小心翼翼。
祁客倾身体一僵,连带着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戚良寻把他的脸从自己怀里拉出来。
“想憋死自己,嗯?”
祁客倾本就苍白的脸,因为呼吸不足,更加苍白了。
只有一双眼睛,水盈盈的,分外撩人。
戚良寻几乎就要忍不住做些什么。
几乎是戚良寻抬头的瞬间,祁客倾一张苍白的脸突然泛上红晕。
祁客倾呆愣愣的看着戚良寻,有些茫然,有些慌乱。
戚良寻看他这样,心里痒痒的,干脆再次把他的脸埋到自己怀里。
来日方长,戚良寻心里默念。
第 8 章
祁客倾半天没有动静,戚良寻也不说话。
“梁淮呢?”
祁客倾半天没有听见戚良寻的声音,他很喜欢他的声音。
戚良寻拍拍他的背,动作特别轻。
“我让他自己回去了。”
他是回山庄的路上又折回来的,本来要回去处理祁峰的事,但是心里挂念着他家孩子。
“良寻……”
祁客倾很久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了。
“嗯?”
戚良寻很喜欢他这么叫,尤其是他叫的时候不自觉地带着尾音,软软糯糯的,像是在撒娇。
以前住一起的时候,祁客倾多数时候都叫他公子,少有叫名字的时候。
“你为什么没有跟我告别?”
祁客倾不怪他离开,只想知道他为什么连告别都没有。
毕竟当年,彼此只以为是过客。
戚良寻心里一紧,他的小公子伤心了。
“那天我去处理了一个人,刚要回去的时候接到通知,说父亲病重。”
山庄那段时间动荡不安,几个老家伙意图夺权。
他连夜赶回来也没能见父亲最后一面。
虽然他接手了山庄,但年纪轻,难以服众。更何况,还有那么几个人虎视眈眈,
这三年,他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现如今祁峰一死,最后的忧患也就彻底消失了。
他原本想着事情结束之后就去江南,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
祁客倾把脸抬起来,他没想到是这样的。
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呐呐的。
“没事儿,都过去了。”
戚良寻把他拉回来,抚摸他的背,像是安抚小动物一样。
“小公子的束带不错。”
他有意岔开话题。
祁客倾轻轻笑了一下。
“祖父给的,说是你赏的。”
“那就是我送的。”
戚良寻一听是自己送出去的,把中间的祁峰去了,只当是自己送给客倾的。
正好来得急,没有准备礼物。
祁客倾笑了,以前也不知道良寻这么霸道。
趴在戚良寻怀里,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不敢相信他心心念念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抱着他。
良久,祁客倾沉沉睡去。
在确定他熟睡之后,戚良寻站起身把他抱到床上。
宽衣解带,给他盖上被子,又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离开。
祁客倾第二天早早醒来,躺在床上发呆。
沈休端着铜盆到内室。
“公子,该起床了。”
祁客倾回神,起床。
知道祁客倾的习惯,饭菜都是清爽可口的。
他吃着饭,沈休在一边侯着。
像往常一样的场景,祁客倾也是一样的神色淡淡,沈休却觉得少爷的心情应该是十分好。
毕竟昨夜戚良寻应该在这待了很久。
吃过药后,祁客倾去了祁老爷子那。
祁论岭竟然也在。
“祖父现在如何?”祁客倾问付通。
付通刚从内室出来,祁老爷子还在昏迷中,情况不容乐观。
“还没有醒,老爷子吉人自有天相,七少爷不必担心。”
付通并没有见昨天晚上那一幕,听下人们说了才知道,心下将祁客倾看得更重。
“嗯,那就好。”
祁客倾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心。
付通看在眼里,竟有些惋惜。
若是当年对祁客倾上点心,祁家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若是老爷子醒来,付通自会去通知您的。”
这一句话说出来可是打了祁论岭的脸,身为老爷子唯一的儿子,老爷子的心腹竟将祁客倾看得比自己还重。
“劳烦了。”
祁客倾点头致谢,然后施施然离开。
祁论岭脸黑的跟锅底一样,也没办法发作。
祁府出了名的奢华,单说这水廊就没有多少人家愿意做。
原因无它,需要耗费的人力太多了。
也就祁家有这个闲钱。
走到水廊上,祁客倾分神看了眼水面上的睡莲,还有几个枯死的莲蓬立在水面上。
祁论岭从后面追了上来。
“客倾。”
祁客倾停了下来。
“父亲有何吩咐?”
祁客倾早就知道他会跟出来,眼下还是装作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