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阙(4)
梁旗彩笑道:“好吃吗?那老头儿说女孩子都喜欢这玩意儿,我尝着也就那么回事,改天给你买点更好的。”
又来了……梁旗彩要么不说话,一说话总能气死他。杜月寒一时没忍住:“你这种人还会买东西?去抢不是更痛快吗?”
梁旗彩当即板了脸,目光冷嗖嗖的,他用力捏住了杜月寒清消的脸:“刚夸了几句又来劲了是吧?跟你说过的这么快就忘了?啊?”
随着语调加重他的劲力也越来越重,杜月寒慢慢地就红了眼眶,因为含了一颗糖葫芦嘴唇微微轻张着,月色之下,那张脸更显毓秀皎美。秦州月寒,不愧此名。
梁旗彩哪能抵得住这诱惑,叩着杜月寒的后脑勺就吻了下去。
“这就是阙主的新宠?”
“有点手段嘛,欲拒还迎玩得很熟练啊。”
欲拒还迎?梁旗彩总算是缓了缓脸色,放开了杜月寒。
他心情颇好,笑问道:“会弹琴吗?”
“不会。”
“诶?这就奇了怪了,像你这种翩翩公子不都会这些吟风弄月的东西吗?”他以为杜月寒是故意不弹给他听,语气充满了威胁,道:“如果让我知道你会呢?”
杜月寒微微叹气:“家里哪有闲钱让我去学这些东西。”
很平常的一句话,带着些许遗憾,在别人说来就那样,梁旗彩甚至会毫不留情地嘲笑一番。可这个人是杜月寒。他闭上了嘴,寻思着要请个好的师傅给杜月寒教教,还要挑几件好琴。杜月寒弹琴的样子他想想都觉得赏心悦目。
梁旗彩又忍不住问道:“那你会什么?”
杜月寒“老老实实”道:“我以前当过捕快,会抓盗贼,还在弦月宗当过密探,会查案办案。”
梁旗彩皱起了长眉,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了。
纵使好脾气如杜月寒也忍不住想发泄一下,他就是故意膈应他,恶心他,巴不得梁旗彩快点厌弃自己。
梁旗彩靠在椅子上,喝着酒缓缓道:“近几日我要出去一趟,你就在阙中好好待着,若是想着逃跑……后果是什么你也清楚。”
他叹了一口气:“要不是怕出事还真想带你出去见见世面,话说,你还没离开过秦州吧?”
杜月寒点了一下头。
“说话。”梁旗彩冷声道。
“嗯。”杜月寒其实也很气人。
梁旗彩瞪了他一眼,抄手抱起他就走。
“你你你……干什么?”
杜月寒身体悬空,大惊失色。
“爷不开心了,回房找点乐子。”
杜月寒脸色煞白,抓着梁旗彩肩膀的手都在发抖。他最终还是低了头,小声哀求道:“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您放过我吧。”
梁旗彩冷笑:“那可不行,做错事不受点惩罚,让爷以后怎么立威呢?”
杜月寒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不再挣扎了,任由这漩涡般的梦魇吞噬自己,淹没自己。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会亮,不知道哪个晚上会有星辰和月光,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活着……
如果活着,周围为何是地狱般的景象?如果死了,为何心脏还是能感觉到痛楚?
他像是断了翼的鸟儿,飞也飞不起来,爬也爬不动。
第3章 水玉琴
梁旗彩离开的这几日,杜月寒总算是又活过来了,最起码,他觉得自己像个人了。
阳光洒了进来,毫不吝啬地普照万物,连同他这个暂居人间的幽灵。他伸出手,手心被暖暖的光芒渡了一层金色。
小丫头说,天气很好,公子可以出门走走,外面的花开了。
可以,走走吗?
杜月寒抬起酸疼的手臂,理了理发皱的衣服,咬着一根白发带扎好了长发。
推开门,阳光十分刺眼。他眯了眯眼睛,觉得眼前发白。等到缓过来,他就随意选了一条路走。道路两边堆积着层层花瓣,杜月寒不忍踩脏了它们,走的很是小心。
这种小小的粉色花瓣越来越多,纷纷扬扬,在空中漫撒,好像一场薄雪。杜月寒伸手接到了一两片,垂下长睫认真地看了看。野史有载:西夷有花名月离,状似桃李,小如指盖,昼呈浅粉,夜为皎白。说的就是你了吧?
风轻轻吹过,带走了他手中的花瓣,杜月寒的目光追随着它远去,长发白衫在风中飘凌。
梁旗彩没好气地对画师说:“你沉思什么呢?一会儿人都走远了,磨磨唧唧的。”
画师点头哈腰道:“是是是,这就画。”
捕捉瞬间美都不懂吗?
梁旗彩又哼道:“画的不如他本人当心你的狗头不保。”
“小的明白。”
他招呼侍女过来,面露喜色:“把琴带上,跟我来,”又嘱咐道:“当心着点,磕坏边边角角你自扇耳光。”
侍女娇笑道:“晓得啦!”
哎!怎么小月亮就不这么上道呢?别人都是千依百顺的,那家伙非要跟自己对着干。说是对着干还夸大了点,他那点小伎俩能造成什么呢?就像一只被逼急了的小兔子,拼命地张牙舞爪也伤不到对手。
梁旗彩对自己这个比方很是满意,那人人畜无害的可不就是一只小兔子嘛!尤其是红着眼眶的时候……咳咳咳!
他破天荒的脸红了一下,没有再往下想。
“送给我的?”
杜月寒一脸的不敢相信,那双漂亮的眼睛也因为疑惑而生动了起来。
梁旗彩点头。感谢爷吧?这下高兴了吧?高兴了还不快给爷笑一个!
他后背一直发疼,不由得愤怒,娘的!这帮海瞎子真狠!不就是抢了他们一把琴吗?至于追着他上大炮轰?丝毫没有反省自己哪里做错了。
杜月寒从未见过这么精致的古琴,眸中满是惊叹,甚至不由自主地轻轻笑了一下。
梁旗彩别开脸,面向他的侍女,神色愉悦,满是骄傲。爷还哄不好他了?终于笑了吧?对爷笑的!
杜月寒看着流光溢彩的白玉琴,想伸手摸摸它,又觉得像自己这样的污浊之人简直是玷辱了这尤物。他蜷缩了一下手指,到底还是垂下了手,眼里皆是落寞。
梁旗彩急了:“小月亮?你不喜欢吗?”
他又自问自答道:“不对啊,刚才你不是挺高兴的吗?”
杜月寒不再去看琴,轻声道:“拿走吧,低贱之人,配不上这琴。”
小书生什么的就是麻烦事多!梁旗彩把白玉琴塞到了杜月寒怀里,强势道:“爷数三个数就放手,你爱要不要!”
“三——二——”
杜月寒心疼地抱住了琴,急得喊了出来:“别!我要!”
梁旗彩嘴角挂起了胜利的微笑:“早这样不就对了吗?好好跟着师傅学琴,爷要验收成果的。”
杜月寒被琴师领走后,梁旗彩虚晃了一下,侍女连忙扶住了他:“阙主!”
他道:“无妨,休息几日便好。对了,吩咐下去,把嘴都给爷关上,若是小月亮因为那些破事伤心,爷可饶不了你们。”
“是。”
琴师很欣赏这个学生,谈吐文雅,自成风骨不说,学东西也快,才短短几日就有模有样了。
杜月寒也因为琴师的到来伤口恢复了不少。
琴师游历九州,见多识广,学琴之余还会给他讲一些旅途中的小故事。像什么搭冰屋过夜啦,乘雪橇赶路啦都新奇不已,杜月寒的笑容也多了起来,经常追问不休。
“真是这样?那你们后来是怎么脱险的?”
琴室的门被人哐地一脚踹飞了,那人拉着脸踩着门扇进来了:“爷让你来是让你说书的吗?”
琴师连忙道歉。
“还有你——”
杜月寒一惊。
梁旗彩拽着他就走,杜月寒有点跟不上他的步子,气愤道:“又怎么啦!不是你让我学琴的吗?”
讨厌死了这人!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安安生生地活着不好吗?
梁旗彩一把将他掼在了旁边的柱子上,双手撑着柱子,将他困于一隅。眼睛里满是怒火,吼道:“几天不管你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了是吧?叫你学个琴你还跟人聊上了,怎么不见你对我多说几句?再有下次,我打断那琴师的腿。”
杜月寒闻言颤了一下,眼底那点好不容易积起来的光彩,到底还是熄灭了。
他恭恭顺顺道:“我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了。”
梁旗彩这才消了一点气,摸摸杜月寒皎美的脸,伸手将他揽入怀中:“这才听话嘛,小月亮,这几天想不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