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杀(99)

作者:闻笛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一柄人人垂涎的上古名剑,使武林大会笼上阴霾,正邪两路受困孤岛,展开一场厮杀屠戮。 旧怨添新仇,苍生无宁日,血影煞江湖。滚滚浊流之中,侠道何人匡扶? ○武侠 | 群像 | 大逃杀 ○冷面呆萌少爷攻 x 浪荡流氓戏精受 ——山河冷夜长,一剑破天光。 标签:剧情 纯爱 狗血 武侠 古风点击展开

“你很喜欢这里?”柳红枫开口问道。

段长涯答道:“这里很安静。”

柳红枫将目光转向他:“原来你喜欢安静。”

段长涯怔了证,道:“大约是吧,旁人常常说我无趣。”

柳红枫立刻道:“那是他们不懂。”

段长涯眨了眨眼,平日里如同塑像一般标志的脸庞上,罕见地流露出几分窘迫,睫毛颤动,像是在表达羞涩似的。

柳红枫只觉得对他的了解日益加深,他并不擅长谈论自己的喜好,一间安静的宅院便能使他满足。私欲是一切恶行的来源,然而他的私欲却少得惊人。

他站在阳光下,白衣随着微风翻飞,整个人浅淡得近乎于透明。

他身后的墙壁是朱红色的,墙面上爬有几道狭长的斑痕,颜色比周遭更浅一些,纹路笔直,一看便是利器所割出。柳红枫用手一指,问道:“这是你练剑时留下的吧?”

段长涯道:“是小时候闯下的祸了。”

“小时候?”柳红枫定睛去看,斑痕之中果真落满了灰尘,不禁啧啧叹道,“隔了这么久,痕迹仍旧如此整齐清晰,当年割得该有多深。常兄弟说你是武学奇才,果然不假。”

段长涯不置可否,脸上也无甚波澜,并不像是听到恭维的样子,他隔了一会儿才说:“不过后来我便不在此地习剑了。”

“为什么?”

“母亲留下的花草在她过世后大都枯萎凋零,只剩下几颗耐寒耐燥的铁崖松,我怕在树上落下伤痕。”

柳红枫点点头,沿着墙边走了几步,越过一座假山水,停在花池边。

花池四周竖着矮篱墙,土壤昨日刚刚翻过一遍,积蓄的雨水均匀渗入土砾深处,与落叶的味道混杂,变作一股新鲜沁脾的潮气,都精心栽种了当季的花草。唯有靠近墙角的地方,空出了大约三尺见方的地域,没有播种任何花草,土色比周遭更深一些,显然很久没有翻过了。

柳红枫停在那片空地面前,道:“我猜这里就是令堂曾经播种槿花的地方吧。”

段长涯露出诧色:“你竟还记得这回事?”

柳红枫笑道:“那是自然,别以为我喝醉了,便会忘记你说过的话,”他换了个舒缓的语气,轻声念道,“——松树千年终是朽,槿花一日自为荣。”

段长涯在他的语声中微微垂下眼。澄澈的眸子藏进眼窝的阴影里,显得有些沉郁。

院子里的铁崖松尚且苍翠,然而槿花却已彻底枯萎,当初的繁荣销声匿迹,只余下一片空荡荡的土地。

然而,段长涯的目光包含爱意,温柔如雨,团簇的槿花仿佛在他的眸子深处盛开,永远也不会凋零。

柳红枫往他身边靠近了些,问道:“从前你的母亲一直在这里陪着你吗?”

段长涯点头道:“她出身王室之家,喜好热闹,不过为了我,在瀛洲岛上住了几年。”

“你的病也是在此处养好的?”

“是。”

“是怎样的病?”

“据父亲说,我在出生之日突遇大寒,所以天生便损伤了内息。”

“原来如此,天生顽疾,的确顽劣难治,不知后来……”

“后来父亲请来的郎中带来一种药引,又苦又腥,我喝过之后便又昏了过去,持续高烧数日,记忆也模模糊糊,只记得再次醒来时,已是半月之后。在昏睡的半月间,父亲不断以内力为我疗伤,才驱出寒气,助我慢慢恢复。”

段长涯早已卸下心防,不论对方问什么都如实相告,柳红枫心下却咯噔一声,接着问:“那位郎中想必是一代神医,不知可有名讳留存?”

段长涯道:“他不愿理会江湖繁杂,所以父亲给他酬谢之后,便再也没有再叨扰他。许多年来我再没有见过他,也不知他身在何方,只记得他姓候,连名字也不清楚,无法亲自道谢,深感遗憾。”

柳红枫将目光投向远处,佯装不经意地问道“原来如此,那这位神医没有为令堂医治么?”

段长涯轻叹一声,道:“想来母亲是为照顾我,积劳成疾,走得很突然,根本没有来得及医治。”

柳红枫偏过头去,见段长涯神色一直如常,并没有说谎的痕迹。他的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如鼓擂一般,手心里都是汗,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竟能将表情绷得如此恬淡自然,甚至还吐得出安慰的话。

“看到你如今这般成熟可靠,你的母亲也会心安的。”

段长涯微微一惊,抬手将柳红枫的肩膀揽过,揽向自己身边,但并未做更多亲昵之举,只是收紧五指,让两人的肩膀紧紧相贴。

柳红枫卸下全身力气,任由对方摆布。

两人离的很近,就算不刻意去看,柳红枫也能用余光瞥见咫尺外的脸庞。这俊美的容貌,该是承自一个何等美貌的母亲,虽然段氏与平南公主的婚姻是江湖美谈,但直到此时此刻,柳红枫才终于有了切实的认识。他的脑海中不禁勾勒出当初的情形,两人结下连理时,该是怎样鲜花满径,歌声夹道的景象。

他们也是琴瑟和鸣,互敬互爱的吗?

然而,再华美的表象,也无法掩盖滔天的罪状。

柳红枫微微偏过头,轻声呢喃道:“长涯,我口渴了。”

段长涯立刻道:“我去换一壶新茶,你稍等片刻。”

柳红枫又道:“你能不能顺便把小千喊来,午后有些起风,我怕那个臭小鬼真的睡过去,染上风寒就麻烦了。”

段长涯道:“好,我将他一并带过来,你先去房间中休憩片刻吧。”

柳红枫点头应过,随后又勾起嘴角,眯起眼睛,露出一抹颇为奇异的微笑。

段长涯不解:“怎么了?”

“我的小涯涯真是温柔体贴,我好生幸福,让我回味一会儿。”

段长涯先是摇了摇头,脚已经迈出半步,但很快又转回头,凝着那一抹笑容,像是一块铸铁被磁石生生吸回来似的。

他抬起手臂,柳红枫单薄的身子揽进怀抱里搂了一搂,倾身在唇上浅啄一番,而后才将他放开,转身离去。

柳红枫目送白衣的背影消失在院门边,唇上的热度尚存,脸上的笑容却骤然一冷。

*

在确认段长涯的脚步声远去后,柳红枫立刻动身。他并未前往客厅落座等候,而是转向院子侧面的书房。

书房并无旁人,只有一抹红色的影子穿梭期间,在书架里外小心翼翼地翻找。

天极门宅院广阔,寻找柳千也要耗上一会儿功夫,段长涯不至于很快归来,尽管如此,留给柳红枫的时间也很少,每一刻都弥足珍贵。

他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集中全部心神,专注地搜寻着。他的胸膛鼓动得飞快,不知不觉间,手心已沁出一层冷汗。

他害怕自己一无所获,却又害怕自己真的找到什么端倪。

段长涯显然有阅读的习惯,书房中存放的都是新近典籍,并无旧物。距离血衣案已过去十年的功夫,就算有证物留存在此,房屋的主人也有大把的时间将它们湮灭,一切都被精心掩盖。

——只除了一张潦草的信笺。

信笺夹在床头诗册之中,似乎是被段长涯当做书签使用,纸面边缘已经发黄,其中的字迹只有寥寥数行,内容无甚特别,只是一段药方记录,末行没有写完,便有涂抹的痕迹,大约是写错了字,所以才随手遗弃。

重要并不是书写的内容,而是字迹。

柳红枫睁大眼睛,借着照入窗口的日光仔细辨认,日光随着云涌时明时灭,瞬息万变,但字迹却是清晰的——与柳千师父所留下的证物全然相似。

当年为段长涯医治疾病的郎中,就是柳千的师父无疑。

柳红枫的手不禁颤抖,指甲几乎在纸面上留下痕迹,他急忙将信笺夹回原位,小心翼翼地将书房恢复原状,而后动身前往另一侧的卧室。

方才他已将院子前前后后走过一遍,只剩下卧房尚未探查。

身为宾客却擅自闯入主人卧房,实在是十足的无礼之举,然而,柳红枫却没有任何旖旎的念头,径直推门进去。

卧房本身也与旖旎相去甚远,干净空旷,陈设稀少,床榻和柜架都是最为朴素的制式,甚至没有雕花,实在不像是堂堂段氏少主的居室,倒是为他提供了诸多便利。他四下搜寻,就连床底的缝隙都不放过。终于在灯台背后的地板上找到异样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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