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杀(166)

作者:闻笛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一柄人人垂涎的上古名剑,使武林大会笼上阴霾,正邪两路受困孤岛,展开一场厮杀屠戮。 旧怨添新仇,苍生无宁日,血影煞江湖。滚滚浊流之中,侠道何人匡扶? ○武侠 | 群像 | 大逃杀 ○冷面呆萌少爷攻 x 浪荡流氓戏精受 ——山河冷夜长,一剑破天光。 标签:剧情 纯爱 狗血 武侠 古风点击展开

冯广生沉下脸,用冷冰冰的声音质问道:“若是问不出呢?”

晏千帆一怔,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似的,用更响亮的声音道:“不会的,再厉害的毒也是人炼的,既然炼得出毒药,就一定也能制出解药。”

冯广生只是摇头:“就算你能制出解药,可若是时间来不及呢?”

晏千帆又呆住了,像是被接连打得,不住地滴着水,有些发懵。失神了片刻,才道:“我还认识一个小神医,医术十分了得,我的眼睛就是他为我保住的,说不定他能解开这毒……”

他的话没说完,冯广生已经摇头连连,于是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末尾几个字终于被沉默吞并。

这番话不仅无法说服旁人,就连说服自己都很难。

他噤住声音,默默低下头。

半晌过后,冯广生的手落在他的肩上:“晏老弟,你将人的品格看得太高了,像安广厦那般圣者心肠的人,在世间终究只是凤毛麟角,世上大多数都是庸人,或许平日也乐意行善积德,但在生死面前,拿不出太多勇气。善行善德就像顺风行船,一旦逆了风势,人心根本禁不住考验。瀛洲岛之所以变成这般模样,就是因为蒙面人认准了这一点。要垂死的人们鹬蚌相争。你没有万全的把握,凭什么赢过他?”

晏千帆抿紧嘴巴,牙齿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就在冯广生的手从他肩上离开时,他忽地抬起头,道:“来不及准备了。冯大哥,你说得对,我也是个庸人,若是眼睁睁地看着安大哥死在面前。我会后悔一辈子。”

冯广生因他的话而怔了半晌,手在半空中悬了一会儿,才终于垂至身侧,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这些年你尽跟着我们吃苦受累,如今更是成了寨中兄弟发泄怒火的靶子,你为何还要如此拼命。”

晏千帆眨了眨眼,一时陷入语塞,这个问题就像之前所有问题一样,他并未深思熟虑,更无法迅速说出答案。

他在西岭寨的确吃过不少苦,但时至今日,苦难记忆早已淡去,仿佛被海潮冲刷过的沙滩似的,坑洼的沟槛都被抹平,平坦的细沙上,只见稀少却闪闪发光的碎片。

比如凉夜尽头吃过的烤包子的香味。

比如在骑坐在屋顶上所看到的鳞次栉比的屋檐。

比如雪山脚下纤尘不染的湖水、水底镀了一层象牙色的枯木。

比如每一次归途中,散落在山野间的稀疏的灯火。

……

他平凡而荒芜的生命,因着这些寥落却明丽的回忆而泛起熠熠光泽。

“冯大哥,你曾经与我说过,人都羡慕自己没有的东西。我从小就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用,为何而活,就像是柳絮一样飘着,直到进了西岭寨的大门,我才总算踩到地面。你说我虚荣也好,我还想听别人再叫我一次西岭三侠,还想安大哥能原谅我,夸我的好。”

他望着冯广生,吐出语无伦次的话。

诞于离群避世的家系,却醉心于名为江湖的浊梦,岂不是天生就投错了胎,可悲可怜。

可世间哪有那么多生如所愿,许多人也都生不逢时,却安于宿命,在浑浑噩噩中蹉跎了一生。若能发现自己的梦系于何处,如孤鹜趋霞、飞蛾扑火一般奋起勇搏,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逐梦之人,即便落入黑暗也是会发光的。

冯广生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吧,我就陪你搏一把。”

晏千帆先是一怔,而后露出了微笑,就像是当年第一次握紧西岭枪,打出一套漂亮的枪法后,洋溢着狂喜与自豪的笑容。

他说:“我们这就动身,去三霄楼。”

“三霄楼是什么地方。”

“赌坊。”

“赌坊?”

“替我入牢的傀儡,原本是个赌徒。只要去赌坊,就一定能找到他。”

*

赌坊藏在镇上最深的一条巷子里,甚至比莺歌楼藏得还要深。

巷子常年狭仄脏乱,飞扬的尘土像是永远也散不尽似的,萦绕在高墙封死的巷底。赌坊的门就笼在这片尘土中,朱漆的色泽已变得黯淡,从近处看,表面挂满了斑驳脱落的痕迹。两条门环也生了一层锈,门环上的铜狮子雕得十分粗陋,半张嘴的形貌非但没有猛兽的威严,反倒像是在打哈欠。

这样一扇粗陋陈旧的门,隔声的本事却很厉害,门扉紧闭的时候,即便站在咫尺开外,也听不见楼内的声音。楼宇足有三层高,却连一块牌匾也没有挂,从外部却看不出任何名堂,四面的窗都紧紧掩着,密不透光,仿佛被封死了似的。倘若有行人走错了路,恰巧经过此地,多半会以为此楼已经废弃,索然离去。

晏千帆当然不会离去,他费了不少唇舌才打听到赌坊的位置,又走了不少脚程,带着冯广生一路寻来。两人并肩站在门口,交换过眼神,各自深吸一口气,两双手将门推开。

潮水般的声音从缝隙中涌出,嘈杂交错,瞬间便将两人淹没。

晏千帆不禁张大了嘴巴——外观状似萧索的楼里,竟是人头攒动,烟雾缭绕。

若非亲眼所见,他一定不会相信原来世上竟有这么多嗜赌之人,仅仅是一个瀛洲岛,就聚集了如此可观的数目。

四周的窗户都闭得紧紧的,室内只有油灯照亮,光芒颇为黯淡。就在这昏黑的厅堂中,横竖摆满了各式桌台,每一张桌台的赌法都不尽相同,除了最常见的铅骰子,银骰子,铁骰子,还有五木,六博,牌九,各式牌面组合交替,玩出数不清的繁缛花样。更有甚者不满足于赌牌,用盒子装了活物来押注,有蛐蛐斗武,有鹦鹉学舌,甚至有乌龟赛跑,场面看似儿戏,砸进去的却都是真金白银,无辜的畜生虫豸在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左右赌鬼命运的筹码。

晏千帆举目四顾,在攒动的人群中认出许多熟悉的身影,大都是武林大会擂台上见过的脸孔,每一个都有大大小小的名头加身,在被擂主击败之前,每个都意气风发,壮志满满,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却像是被抽去筋骨,剥下面皮,带着时而亢奋,时而颓丧的神情,彻底沉沦于赌局中。

做庄的,参局的,围观的,每个人都全神贯注,骰子在碗里撞出哗哗的响动,又叮地一声戛然落定。每一次声止后,都有人雀跃欢呼,有人痛哭流涕,有人宛入天国,有人如至地狱。极悲与极喜两种境地,就这样被压挤在方寸之间,揉成一团极为粘稠的空气。裹着灰嚣交替浮沉,周而复始,轮回不止。

晏千帆被这空气裹得几近窒息,他皱起眉头,任由周遭的喧嚣穿过耳朵,脑海里留下的却只有冯广生方才的一句无心之言——生死面前,世人大都平庸,大都拿不出太多勇气。

“晏老弟。”冯广生的呼唤将他从神游中唤醒,“你要找的那个人在哪儿呢?”

“哦,”晏千帆回过神,“我没瞧见他,待我去问问店小二。”

厅堂狭长,店小二就站在尽头的楼梯旁。

他与冯广生一前一后穿过厅堂,因着桌台太过密集,赌徒数目太多,两人只能从人缝中钻来钻去,时不时磕碰旁人的肩膀,踩踏旁人的脚面。起初他还颇为担忧,生怕自己的脸孔引起不必要的瞩目,但他很快发现,这些赌鬼全神贯注于赌局中,就算被踩了脚撞了肩也浑然不觉,根本没有功夫搭理他。

就算是阎王爷来割脑袋,赌徒们恐怕也不会离开桌台半步。

偌大的厅堂里,就只有那个又黑又瘦的店小二定睛看他,兴致盎然。

他穿过人群,肺里的空气都快被榨干了,才终于来到对方面前。他借着昏黑的灯烛打量那店小二的神情,店小二也望着他,面带好奇地搓着手:“二位客官想玩点儿什么啊?”

他摆了摆手,道:“我是来找人的,请问赵潜呈是不是在此处?”

店小二一听两位是来找人的,脸色顿时冷了大半,不大情愿地应道:“您说的是潜龙先生吧?”

“是赵潜呈。”

“我们三霄楼里的客官,没有哪个乐意用本来的名姓,赵潜呈到了我们这儿,他就是潜龙先生。”

晏千帆没有察觉对方口吻中的不耐烦,倒是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么说他就在你们楼里了?”

店小二翻了个白眼,食指也同时竖起来往头上指:“他在云霄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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