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此剑乃信物(66)
庄离笑着道,“和焉支山相比,我自然甚是满意。不过,野客僧知道焉支山?”
“贫僧不仅听过,还去过,但被那焉支山主人赶跑咯。”
庄离吃了一惊,旋即皱了皱眉,“我师父他为何会赶你走。”
“嘿嘿,可能是不想让我发现什么吧,他呀,神神秘秘,心思诡诈,我也不想探究。”
“不过嘛,被他赶走之后,我就来到这,建了这座屋舍,日日夜夜守着这湖水,等着某日,那个人发现了此湖后主动上门来找我。”
一时间,院子陷入了沉寂。
静默了数秒,庄离神情肃穆,对着那平静的不起半分涟漪的湖面,背对二人道,“果然,这片湖,就是‘镜湖’吗?”
沈放早已被这两人的对话弄得困惑不解,但不急着问。
和尚嘿嘿一笑,“没错,小子,我一边下着这归墟子设下的残局,一边等着你。”
庄离转过头,“野客僧去焉支山又是为了何事?”
“受人所托罢了,已经过去很久了,贫僧劝你不要追问了。”和尚眨了眨眼,眸中竟是水汪汪的,像是漾着几分怜悯的和善。
不知怎么的,沈放竟觉得他在说话时,有意瞥了自己一眼。
第55章 春山静夜
日影飞逝。南宫芙云小心翼翼地捧着三个鸡蛋回来,生怕有了什么闪失。三人吃完炒鸡蛋,开始吃起了院里的蔬果。
“和尚,你住湖边,怎么没有鱼吃。”南宫芙云忍不住道。
看见沈放等人惊愕带着些责备的眼神,南宫芙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又道,“我可是故意这么说的,方才我有意看了眼这和尚的屋,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没想到啊,这和尚在屋里可是藏了好几坛酒。”
她抬了抬下巴,冲那边恍若未闻、兀自数着藤架上新冒出来的花骨朵的和尚道,“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不错,贫僧是个酒肉和尚。”
野客僧说的坦然,目光依旧是宠溺而专注地落在那些指甲盖大小的花苞上,“你们若想吃肉,我还有些去年冬天腌制的腊肉。”
“……”
也不知是谁的肚子,很有出息地叫了一声。野客僧二话不说回了房中,再出来时,手上已是多了一摞油纸包住的腊肉,他经过菜田,又顺手在地上折了些韭菜,来到灶台前亲自做起了菜。
伴随着滋啦滋啦的声音,韭菜炒腊肉的香味铺天盖地在院内翻涌,撩拨得三人各自暗暗吞着口水。
出锅后,野客僧面无表情将菜递到了糙石台上,“贫僧先前不提,确实是因心里舍不得,还请各位不要介怀……”
听到他这般坦诚,三人中有两人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不免有些尴尬,沈放真挚道:“若有什么需要在下做的,沈放绝不推辞。”
野客僧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吃完了,你帮我去后山砍点柴,南宫家的,就陪我看看那盘棋局。”
“……”南宫芙云虽是觉得看个棋局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下意识不想听命于这个和尚,可是吃了人家的嘴短,于是乖乖嗯了一声。
见三人吃得高兴,和尚在一旁随口一道,“肉随便吃,酒可是有用处,不能给你们喝。”
……
后山的林子相比他们翻山越岭的深山老林,并不算密集,可以看出有人劈砍的痕迹,应是野客僧常来此处。林间有鸟鸣,泥土中偶有窸窸窣窣声,沈放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他砍完柴,走出山林,见日头偏西,白花花的阳光,刺的人直犯困,只想寻处阴凉的地躺下阖上眼睛。应是已快到未时。这样的话,他离开那野客僧的院子,已经有一两个时辰了。沈放背着一大筐柴便往回走。
回到院中,院中只见南宫芙云一人盘腿坐在棋局前,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浑然不觉沈放回来了。
“庄离呢?”沈放将柴刀和背回来的柴卸下,他离开时,庄离正在替野客僧收拾那一排歪倒的篱笆。然而眼下,庄离既不在院内,也不在院外。
南宫芙云听到沈放的问题,头也没动,眼也没抬,轻轻道,“你问他。”
话音刚落,野客僧背着竹篓,走入院中,身后托着一串湿漉漉的脚印,看上去,他刚从湖边回来。
“哟,活儿干得还很快,我呀,每次砍柴,都要忙到太阳下山。”他将竹篓抵墙放下,看了看天色,才看向那站着不动,一直盯着自己的沈放,“怎么了?”
“庄离呢?他没和你一起去湖边?”
“他有事,一时半会儿不回来了。”
南宫芙云终于别过脸,目光定定看着野客僧,又看了一眼神情有些担忧的沈放,“这是什么意思?”
“二位大可放心,留在那儿是他自己的决定,与我可没有半点关系,只是,他也托我转达你们,他回来之前,千万不要擅自去湖边找他,不然,也许会害了他。”
南宫芙云半信半疑地眯起了眼,一双桃花眼像狐狸一般打量着野客僧,就听沈放嗯了一声,“这些柴够啦?”
“你还能再去砍一趟?”
“嗯。”
“也好,那你去吧,不然你留在这,也会胡思乱想替你那朋友担心。”野客僧脸上挂着和蔼的笑意。
……
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沈放再次回到了院中,他来到前院大门,远眺着那一片黑黢黢的湖水,并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这野客僧,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有的话,我们吃了他的东西,早就任人宰割了。”南宫芙云不知何时已来到了沈放背后,本想突然出声吓他一跳,谁知沈放早已察觉有人靠近。
“那棋局有意思吗?”
“很有意思,我看见了星盘。”
“星盘?”
“嗯,只是不知是何年何月何日的星象。”
“你懂星象?”
“略懂。”南宫芙云突然叹了口气,“不过,那和尚应该是很懂,可他看了这么多年,也没看出来个所以然,我后来想通这点,就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这棋盘是归墟子留的,想来等我们到了上清观,问他便可。”
“你爹娘没和你们提过野客僧此人?”
南宫芙云摇头道,“他们死得太突然,并没有准备让我独当一面——”
话音戛然而止,她的瞳孔陡然一缩,轻轻咬住了唇,然而沈放并有注意到她的失言,看着那片死寂的湖水看得出神。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回头看,见是野客僧正将屋内的酒一坛坛搬出来。
“在那儿发什么呆,人啊,看着镜湖,就像看着镜子一样,只能看到自己,”野客僧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天要黑透了,赶紧进来待着。”
察觉到了野客僧的言外之意,沈放眼神霎时间锐利起来,“今夜外面有危险?”
“准确地来说,是那片湖水会有异动。”野客僧耸了耸肩,“你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考虑下他吧,成败在此一举咯。”
野客僧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搬完了三大坛酒,留下敞开的大门,转身进了屋内。
南宫芙云没有耽误,看了沈放一眼,“还是那句话,他若要害我们,我们已死透了。”说完笑了笑,“那腊肉还是挺好吃的。”
“你有没有注意到,野客僧喝酒吃肉,然而却不打鱼,院内没有任何渔网垂钓的工具,这是不是说明,湖中根本没有鱼。”沈放跟着南宫芙云,低声道,听见南宫芙云低低笑了一声。
至少,这片所谓的镜湖和焉支山武学有很深的渊源,也许便是修行的关键。
沈放踏入屋内,野客僧见人都进来了,随手将木闩插上了。噔的一声,伴随着木头扣紧的声音,沈放突然意识到他砍柴时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他在那片不小的林子里,竟是没有见到一只活着的生物。
室内一股混杂着灯油和草药的气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时不时传来铁片的叮铃之声。
屋内比他所想的要宽敞,右边一排洁净的布帘勉强隔出了两处空间。他掀开右布帘,一眼就看见一张抵墙而放的竹编床,早些时候,野客僧正是在这床上推窗探头,被沈放三人吓了一跳。
床前是一处低矮的木案,和四张蓝布蒲团一起,至于草席之上。
“床只有一张,这草席嘛,勉强容你们二人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