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相思(11)
诏书都没有,就一句口头召见,语气还特别急,什么都没说清楚,赵立就跟着曹公公走了。
祁寒只当是皇上想在赵立生辰见见他,结果他在昭阳殿的前院等了一夜,等到众人都睡去,他还在等,夏春拿了毛毯给他披上就被祁寒劝退了,说自己坐一会就回去。
深黑的天色泼了墨瞧不见一点白,昭阳殿各处的夜灯还照在祁寒一人身上。
天又变得青了,厨房干活的人都起了,祁寒也没等到赵立回来。
没了赵立在,整个昭阳殿上下就失去了主心骨,夏春来找他时还说道:“七皇子寝宫里的姑娘还没出来过呢。”
祁寒因为夏春这句话走神了,昨日可是赵立的生辰,他连句祝福都还未来得及说一日就这样过去了。
到了巳时,周先生跟着曹公公一同来了昭阳殿。
曹公公拿起诏书就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周贵妃遗子赵立,英勇无畏,主动率三千御林军前往战线支援骠骑将军刘志,其意为民。典礼延后,俯顺舆情,故立赵立为皇太子,钦此。”
“谢皇上隆恩。”
祁寒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可是赵立他不会武功啊?他去战场不是……
曹公公一走,祁寒就拉着周先生问,他急的顾不上礼数,“先生,七皇子……不是,太子他真的去战场了吗?”
周世平也不在意其他下人都在场,他把事情来回解释了一遍给祁寒听,然后道:“你也别太担心,他会平安回来的。”
祁寒听到祁政远的名字心下便了然了,只是他没想到祁政远的主意竟然敢打在皇子身上。
祁政远这般处心积虑让赵立去,目的实在明显。
赵立活着回来了,就要记他一个提点的人情,赵立要是……有个万一,他不过是少了块绊脚石。
无论从哪方面讲,对祁政远都有利而无一弊。
祁政远如此歹毒的心思,他又怎么能不担心?赵立说到底也只是个才满十六岁的少年啊,他连生辰都没过完就去了战场,有人护他周全吗?
祁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在意担心赵立的安危,明明那人走之前还骂他不知羞。
周世平其实也不是完全不担心,他相信赵立的实力,可赵立毕竟还没实战经验,他的话不过是为了安抚祁寒罢了。
他来昭阳殿一是为了受赵立之托,给他的小陪读作解释,二也是受赵立之托,将昭阳殿上下的权责都交给祁寒来管,赵立从小就不喜欢有人掺合他的事,因此昭阳殿就没有管事的。
昭阳殿的人都知周世平是赵立的亲舅舅,他的话一出,他们自然会听。
周世平把事情交代完就走了,他一走夏春就问:“公子,那皇上送来的姑娘怎么办呐?”
她唤祁寒公子是赵立要求的,赵立的理由是:“总不能叫陪读,听着难听。”
祁寒不会掌权,可这权现在就落在他手上了,他是不想掌也得掌。
他想着那可是以后要跟太子一起共寝的人,他也不敢怠慢了,他只能说:“就让他住在七……太子的寝殿吧,等太子回来再做安排。”
这身份转换的太快,祁寒还没适应过来。
“是。”夏春蹲了下身子行礼,“那公子你什么时候用膳?”
祁寒昨夜一夜未曾闭过眼睛,一直又想着赵立这件事,到现在都还未吃过东西。
他抬手捏了下鼻梁让自己醒神,他疲惫地说:“你先去准备吧,我一会儿就来。”
昭阳殿又恢复往日的忙碌,祁寒刚来这时,对这里一切都很陌生,才半年过去,唯一让他有熟悉感居然是赵立,可赵立偏偏不在。
祁寒在院里站了良久才进去。
那几日祁寒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着过的,他才过束发之年,跟赵立相仿的年纪,只要想到如果是自己去了那战场,祁寒就格外担心赵立来。
他整日整日的盼赵立归来,不止归来,还要平安的归来。
也希望战场上有能够护他周全的人。
夏春是看着祁寒把自己愁瘦的,赵立对他威逼利诱这半年长起来的几两肉,多的都瘦回去了,那两颊都微微凹陷进去。
能不瘦吗,每天就睡三四个时辰,吃的比猫食还少,劝都劝不听。
醒了就坐书案前开始抄佛经,也不知是谁教他的。
夏春也不知是宽慰他还是宽慰自己,“公子,你别担心,太子他肯定会回来的。”
每个人都在让他别担心,祁寒想,说了不担心就真的能不担心吗?
第十四章
盼了半月,宫中总算传来赵立的消息,夏春跟祁寒说赵立凯旋而归,祁寒才算把吊着的心放下来一寸。
皇上为给赵立和刘志接风洗尘,下令在宫中设宴,让文武百官一同庆祝,再当着众人的面宣读赵立为太子,彻底给他正名。
那日祁寒跟夏春一起,坐在百桌开外,皇上说了很多开场词,无非是些对赵立和刘志的赞赏还有物质上的嘉奖。
隔得太远了,祁寒一直没看见赵立的人在哪里,直到曹公公宣读到授太子赵立金牌一枚,由皇上亲自题字,可出入京城所有地方。
众人哗然,这块金牌相当于皇上的第二张脸,见牌如见人,这等殊荣,可是上一任太子赵世没有的待遇。
故此,太子不得宠的谣言不攻而散,何况这太子刚上位,正是拉拢的好时机,众人自然不敢得罪。
赵立上前领赏时,祁寒终于看到了他,他身上还穿着刚从战场下来的盔甲,红色的披风,他从血雨腥风的战场回到这里,领取属于他的至高荣耀。
百官齐呼,众人恭贺。
祁寒心里也为他高兴,但是想到从此往后赵立的平坦日子会出现很多坎坷,他就有些难过。
不过成大事者,敌人总是众多的。
他只能希望赵立能如这次这般,平安且永远的胜下去。
宴席接近尾声,众人散去,皇上单独留了赵立,父跟子之间还有什么别的话要说。
祁寒跟夏春先回了昭阳殿,他此前没喝过酒,今日跟着大家一起高兴就尝了点,倒也没醉,就是身上跟脸上烧的慌。
他在去沐浴前,还记得把怀里的东西交给夏春,拜托道:“你帮我放太子的书案上就好,不用特意交代,能不能看见随缘。”
皇上送的陪床宫女还在赵立寝宫里,祁寒不方便进去。
夏春把祁寒的那封信纸接过来,点头答应了。
祁寒沐浴完躺床上,或许是赵立平安归来了,又或许是喝了酒的原因,近日来失眠的祁寒竟早早就睡着了。
那天半夜,祁寒感觉到有人敲自己的房门,他开始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结果敲门声越来越大,祁寒顿时惊醒,看见门柩上的倒影,才反应过来是真的有人。
他披了件外袍边往外走边问道:“谁啊?”
“我。”是赵立的声音。
祁寒加快脚步去开门,门外的赵立已经脱下了他的战甲,换了太子才有的龙纹刺绣长袍。
他的脸也很红,不知喝了多少。
“太子你怎么来了?”
“你问我啊?”赵立说着话就往屋内进,他把手头的东西往桌上一拍,“你这是什么意思?”
祁寒看见自己让夏春带给他的信,他以为赵立是不乐意自己多此一举,他赶紧道歉:“我不知道太子你不喜欢这样,我下次不会了。”
赵立却说:“怎么不亲口跟我说?”
“啊?”祁寒觉得自己还没清醒。
赵立一只手撑在桌上,他对祁寒说:“你抄一封佛经给我什么意思?担心我啊?还不如你现在亲自念给我听。”
担心是真担心,可要把那佛经念出来……
祁寒有些为难,他犹豫道:“真要听啊?”
“嗯。”赵立应了声。
祁寒看他穿的单薄,这天还冷的很,他拿了条毯子给赵立,强撑着眼皮坐他旁边就开始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赵立看着祁寒的嘴一直在动,但一个字他都没听进去。
今晚皇上开心,留着他还单独喝了几杯,一边感叹他的成长,一边说到他故去的母妃。
赵立不想听又不能走,就只能埋头喝酒,喝到超过他的酒量了皇上才放他走。
赵立刚从战场下来,跟边疆的一场恶战持续了半月,那半月里他几乎没休息的时间,为了预防边疆时不时的突袭,盔甲穿身上就没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