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竹马暗恋我(7)
福伯权当没看见,吩咐仆人下去,“老奴伺候侯爷更衣。”
他取来一套白色的箭袖长衫和云纹刺绣腰带给沈璧换上,且在他的一再嘱咐下,沈璧被迫又加了件斗篷。
好歹已是人间四月天,暖风和煦,毫无凉意,哪有福伯说得那么夸张?沈璧虽不情愿,却领了他的一片情。
刚走到偏厅,朱承轩就“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仿佛那椅子下燃烧着烈火一般。
远远看到玉树临风的白衣少年,朱承轩便已心如鼓敲,掌心、后背皆是汗渍。
他记得沈璧被封为大将军,策马游街的那天,他正与同伴高谈这位年轻的侯爷不过是仗着祖上的功勋,得荫袭官受爵而已,如今不知有用了何种办法,找皇上要了个大将军的职位……
正说话间,不经意地抬了头,那银甲白马,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就这样闯入眼底。
“侯爷。”朱承轩低头,感觉心要从胸腔里跃出去了。
“嗯。”沈璧入了座,接过婢女呈上的茶盏,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听说你把银子退了,怎么,嫌少?”
“不不不!”朱承轩摆手,嗓子一紧,语无伦次起来,“是侯爷,哦,不,是家父的意思。”
沈璧明白了,朱潜不肯要。
他一向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既然对方不收,此事也就不用再提。
“你都知道什么?”
从进门、落座到开口说话,沈璧始终不曾看朱承轩一眼,甚至不曾认真地看过一样东西,一个人。仿佛这世间没有事物能入了他的眼,他的心。
朱承轩黯然,悄悄抬头,极快地打量了沈璧一眼, “昨日夜里,我路过父亲的房间,听到他房中有人说话……”
“说了什么?”沈璧侧眸,眼里有了一丝兴致。
“那人让父亲今日务必弹劾高骈,还说高溶月一定要嫁给程六。”朱承轩虽不知道那人是谁,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那个人、他父亲,甚至沈璧,应当是一条船上的人,至少在面对高骈时,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哦?”沈璧放下茶盏,看了眼朱承轩,“程六就是那个屠夫?”
朱承轩点头。
“这么说来,你刚巧同一天在对面的酒楼喝酒,也是你父亲同那人安排的?”
“侯爷果然聪慧。”想到自己那颇为丢人的出场,朱承轩的脸烧得厉害,“那人还提到了季将军。他说,季将军交代的事,务必要办妥。”
朱承轩猜测沈璧定急于知晓此事的前因后果。如果能帮到他,说不定会被另眼相看。
他没有别的奢望,只求能跟在沈璧身边,为他鞍前马后。且不说父亲受了谁的指示,出面弹劾高骈,今日朝堂之事,算为沈璧报了仇,他应该很开心。但朱承轩万万没想到,沈璧听到季将军这三个字后,竟摔了茶盏。
“如此说来,造谣我定亲的,是季北城无疑了!”
瓷器的碎裂声将朱承轩吓得够呛。别说他,连福伯都没料到沈璧会如此动怒。许是这么多年,他与季北城鲜少有交集,彼此相安无事,以至于福伯几乎要忘记了两人的那些陈年旧事。
“侯爷并未定亲么?”朱承轩欢喜抬头,一时情难自禁,“太好了!”
沈璧眼风一扫,脸色冷了几分。
“朱公子,今日就到这吧,老奴送你出门。”福伯赶紧将人打发走,免得这位官家公子无辜受到池鱼之殃,为侯爷平白添个政敌。
待福伯回来,沈璧已进书房的密室。
密室里的很多东西都是福伯在老侯爷沈秋泓过世后一点点收集起来的。
沈秋泓一生战功无数,可也得罪人无数。他战死时,沈璧不过十六岁。树倒不仅猢狲散,昔日的仇敌自然也蠢蠢欲动。
为了沈璧能在群狼环伺,危机四伏中平安长大,福伯操碎了心。他私下收集所有朝中官员的信息,花高价购买,找人暗中调查,不管有用没用,统统来者不拒。收集后再将它们一一筛选、甄别,无用的毁去,有用的就留下,放在这密室中,以防万一——这是忠义侯府的底牌。
沈璧从密室里出来没多久,就去了朱潜家。
进门见到朱潜,劈头一句,“你和季北城勾结?”
御史大夫向来自觉自己为社稷、为百姓发声,涉及私利及政治争斗的事,他们一概不屑参与。
朱潜想弹劾高骈久矣,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理由,如今别人把把柄送到他手边,他岂能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各取所得,岂不美哉?
听了沈璧的质问,朱潜的气不打一处来,他就没见过这般不知好歹的人。
“侯爷,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朱潜弹劾高骈,最直接的受益人可是他沈璧,不曾前来道谢就算了,居然还上门兴师问罪!
沈璧扫了眼堂中下人,“朱大人,接下来的话,你可能不爱听,本侯建议你屏退左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鞠躬!(#^.^#)
第6章 甲械
朱潜虽不大喜欢沈璧这个人的自以为是,目空一切,但知道他行事光明磊落,不会胡乱攀咬。他既然敢这么说,定是知道些什么。朱潜略一思忖,便打发了左右。
“侯爷方才那话是何意思?”
沈璧坐了主位,指尖点着桌面,反客为主道:“不知朱大人还记不记得,你姐姐有个儿子曾失手将人打死,被判流放西南一事,后来……”沈璧拖长了调子,“听说在流放的路上,不幸染病身亡。”
朱潜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却强自镇定道:“没错,那孩子早就死了,侯爷重提旧事,到底想说什么?”
朱潜的反应被沈璧看在眼里,他失去耐心,无意迂回,“本侯最讨厌事事都要说清楚,讲明白,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如果没有证据,本侯就不会来。难道非要我把他的名字说出来,朱大人才死心?”
闻的此言,又见沈璧神色笃定,朱潜跌坐在椅子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一颗颗滚下。这件事已过去了近十年,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
当年姐姐哭着求他救孩子,他一时心软,求师出同门的老季将军能照拂照拂自己的外甥。老季将军悄悄将那孩子接了回去,因觉得他颇有军事才能,便将人收到麾下,让朱潜对外声称其染病身亡。
时隔多年,那孩子跟他姐姐的联系少之又少,朱潜不知沈璧从何处寻到了蛛丝马迹。
见他面如菜色,沈璧好心地适可而止,“朱御史,本侯若想将这件事说出去,就不会等到现在。”
七寸被人拿捏着,朱潜只能听凭吩咐。只是一则心有不甘,二则颇不齿沈璧的小人作为,所以不仅面上不好看,语气也不怎么好听,“侯爷希望我做什么?”
“很简单,我想知道季北城在西南如何?你可以办的到,对么?”
“季将军?”朱潜愕然。他原以为沈璧会提出更为过分的要求,或者是违背良心、道义,需要九死一生才能办得到的。抓着如此大的把柄,却只为这般小事,朱潜不解。
“侯府跟季家不是世交么?侯爷如果想知道季将军的事,只需开口,他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又何须从我这里探听?”
关于季北城和沈璧之间,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都道两家是世交,即便平素往来甚少,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哪里又晓得,季北城在沈璧这里早成了排名前三的仇敌?
“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没必要跟你解释。”沈璧皱眉,似乎一提及季北城,他就格外焦躁,“御史大人可要想清楚,切莫一时糊涂,连累季家,再搭上你一门十几口人的性命。我与季北城并无深仇大恨,绝不会害他,这你大可放心。”
朱潜纠结半晌,才讷讷开口,“你想知道什么?”
沈璧微微扬起唇角,“你能查到的——所有。”
五日后,沈璧很是难得地上了早朝,还呈上一封奏折。
奏折上说,福州一带的军队因去年一整年几乎都在海上作战,铠甲遭海水侵蚀,损坏的厉害,希望皇上能下令将这一季的军械物资提前发放。
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兵部本就会备着一批粮草、军物,以备不时之需,且原就打算五月底往福州调去一批,提前一个月发放不成问题,所以蔺容宸大手一挥同意了。
巧得很,当天晚上,季北城的奏折送进了宫。奏折上的内容虽不同,结果却是一样的,要求兵部重调一批盔甲到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