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道侣疯了【CP完结+番外】(27)
他不回话了。我以为他悄悄走了,探头瞧了一眼,却见戴之霖没正形地倚着树,手里还掐了一朵花。
我哼一声,问:“佛子不问我为何与你合道吗?”
“说了我不是佛子,”他耍赖,“不问。”
多年无人敢在我面前泼皮耍赖,我一口气顶上来,也不理他了。我一直当佛子戴氏是个沉默的僧人,谁知他先前更多只是摆个佛子的架子,其实内里坏水多得很。他在树后头乐呵:“你想要说,我偏不问你。”
“出家人慈悲为怀,这样的话不怕犯戒吗?”
“我都与你成家了,还算什么出家人?”
我冷着声说:“我对佛子并无情爱之意,一切只是为了菩提心。”
他像是没听到似的,慢悠悠开口:“既然我不再是出家人,对有没有头发这件事,就有些在意了。”
戴氏起身,转到我身旁低头看,云淡风轻地刺我:“你好歹一个魔尊,找人合道,反而连屋子都不给住了吗?”
我起身,看他两眼,回道:“我带回魔宫的不是道侣,不过菩提心的寄主而已。”
第42章
和戴氏在一起三年,我们交流不多不少。我忌惮他是佛子,他不在我身边时我得防着他给我魔宫搞破坏;他在我身边时,我还需防着他突然翻脸给我一刀子。幸而他未要求与我同寝,不然就又是把当初担惊受怕夜夜难眠那一套再轮一遍。
我这边提心吊胆,手下那些人倒是乐在其中,编造了不少深情故事。他们也不管这佛子是当初要光明寺荡平魔宫队伍的领袖了,什么话都敢出口。之前问我要不要给炉鼎备宫室的,本职是搞情报的。我提他管情报是看上他搜情报无孔不入,诋毁我仇人时能说会道。不成想我魔尊之位稳固后他也得了闲,那嘴巴哒哒哒反而来嚼我的事情:我的小心防备,给他说成了对戴氏的怜惜;我不好炉鼎,教他改成了对戴氏的专情;就连我为了腻歪戴之霖常放在口边的“三年完了你就滚蛋”,某日不小心让我这位手下听到了,硬生生给拗成了情根深种,是该放手就放手的不得已。
若非这些言论多多少少能麻痹戴氏,若非这手下做本职做得实在无人能出其右,我定会先废了他修为,再撕了他嘴。
这些闲话我听着刺耳,倒不是说我又多厌倦戴氏。能平地生出菩提心,戴氏于佛法上确然是有大造诣。我年长他不少,修为也算得上当世罕见,然同他谈经论道仍常有所悟,委实难得。若他不是佛子,若他对我无私情,这两样随便有一个,我对他应当就不会这般如临大敌,或许能做个朋友也说不定。
横竖朋友做不成,我当真只在乎菩提心。有菩提心的戴氏的“喜欢”,和此前我那些贪财贪色有仇没仇的追求者并无甚不同,我多理睬他便欢喜,我有疏忽他也发脾气,听到我手下散出去那些我倾心于他的谣传,戴氏亦会喜上眉梢。戴氏大约体察到我其实并不喜欢他,到这三年的尾巴上,调情时也多板着脸。我打不过他,只能由着他发脾气。
某日戴氏又是面无表情地淌了一汪情话来,我斥他情话无用,扯着菩提心这事儿一挡,他竟然真的动怒了。
戴氏没真和我动过手,他知我忌惮他,日常起居尽量都学凡人样子,能不动修为就不动修为。修真路上,我遇到的生死局不少,还招的反应早就练了起来,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打过戴之霖。看他一掌平铺过来似要握成爪,我躲避间回招,直接动了狠招。
我锁住他喉,他却又不打了。
他望着我,开口问:“魔宫规矩果然多,原来亲近一下自己道侣也是不成的。”
原来他是要情人间狎昵……佛子真言果然厉害,这么轻飘飘的话燎了我的手,教我不得不把他放下,只想讪讪离开。此情此景,戴氏却不再做低伏小,似乎是真的急了眼。戴之霖一个做和尚的,显然不怎么杀人,于是一手擒拿练得极好,瞬息被制住,我还赞了他一声。
许是夸奖听多了,得我罕见的一声赞叹,戴氏脸上怒意更甚。若在我少年时,他如此举动我心中可能还会有些惶恐,此时受制于他,这一套我反而熟稔,隔半晌才抬眼:“我知道佛子想要什么。”
所谓金刚怒目,不过就是戴氏此时神情。魔宫里染了两年多,他瞪人也有些欲要噬人血肉的架势。幸好他佛号念惯了,话出口还是温和:“尊上说,我想要什么?”
“想要我对你求不得,想要我才是如痴如狂却隐忍不声张的那个,”我调笑着盘算过往情事,“你大概也想由我识得情爱,想用‘真心真性’打动我。”
不知是哽咽还是狂怒,他吐息声重,终于失了方寸。
我挣出来,肖当日轻佻,抬手间把他贴近了回复:“你想要我望着你,想要我心悦你。”
掸了掸青袍,他退一步,又是温文尔雅:“尊上这样说,显然是做不到,为何偏生要点破……”
我伸指一点绛唇,也做寻常:“佛子莫要小瞧人……”
他手攥着袖口,极伤心的模样。情情爱爱哪里有道理,他以为自己能心甘情愿,可爱欲哪里能甘心呢?
终是定下决心,我续上话:“……佛子想要的,我当然给得了。”
第43章
戴氏以为我要试着去喜欢他,那段时日着实眉开眼笑,日日都是好相与。我心中有些无用的愧疚,总揣摩着他心思做事,两厢安好。
戴之霖做和尚的时候清规戒律一条不少,自从占了我魔宫的屋子,不用人劝,自己就放下了许多戒条。自某日得了趣,他就常备着一壶小酒,见我无事便招呼我到观景塔上共饮。
我从不醉酒,可思忖着佛子邀我共饮应该是想要得我些酒后真言,几杯酒下肚,我言辞往往会更放肆些。
中间隔了个小几,我放松了些许防备,直扯出了旧事:“你们和尚说,苦海无边,随时都能回头的。你可知为何……明明是我以身饲魔,菩提心却成了你的。”
这天其实没什么寻常,我们喝的酒是凡人的酒,对修士来说极平淡,大约只有像戴之霖这样子没碰过酒的可怜人才会真的喜欢。月明星稀,朗宇空荡无云,从观景塔上望下去就是一重一重的宫阙,极目处不过山峦陈旧,静水悲凉。
合道大典之后戴之霖就蓄上了发,他不戴发冠,见人时就用发带一绾作罢。明明也不仔细打理,他却偏生对他那一头半长的发心爱至极。
“说了多少次,我不是和尚,”戴之霖拎起酒壶,摸了摸他那宝贝头发,“你问的我也不知道,能知道我就飞升了。”
我不擅谈心,在谈道时却不会使性子。我好声好气地再问他:“那你之前做和尚的时候,想过为什么吗?”
他醉了,不用尊称,言语无状:“你同那闻着油腥的硕鼠无差,我生出菩提心就两天,便被你拉着做不了和尚,自然没想过。”
我也戏弄他:“你一个和尚,脾气真大。”
许是有酒便能醉,他猛地把我拉过去,我竟疏于防备,让他的唇往脸侧碰了一下。亲完他倒是不言语了,瞪圆眼,看起来像是质问我,还敢不敢叫他和尚。
我退回身,倒一杯酒窝在手里,语气软了几分讨饶,话却是为了臊他:“你不是‘和尚’,是‘淫僧’,叫淫僧可行了吧?”
他醉里并无羞怯,见我未回应,戴之霖只端身坐回去,以手覆眼。
“其实,我并不是多有佛心,”他迟疑,“当日见你落入虚渊,我只觉得……我后悔为一道无由的佛谕就往下跳。我不知你是魔尊,只当你是什么隐士高人。后来知道你便是芳心魔尊,我也任寺中长老‘以大局为重’。我这样的人竟生了菩提心,难道菩提心是自私之心吗?”
我饮尽杯中物,将两人中间的小几移开,一手握杯,另一只手则抚上了戴之霖颈侧,从他肩上移下去,停在了衣襟处。
“菩提心是明悟之心,一念菩提,与法修顿悟飞升其实无差,”我手探向他衣襟里,“但凡飞升者,皆需明悟,说起来玄之又玄,其实也就是一回事儿,说法不同罢了。”
“你知道,”他弯了眉眼,“就像是我可以飞升,却要留下来还你因果;你知道什么是菩提心,却还留我在身边。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