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旬不忆往昔(6)
原来假山不高,水声便传得不远。亭子周围又做了特殊的处理,才能闻得这步步不同之声。看来独孤誓修这亭子时,倒真是花了番心思。看似莫名其妙,实则玄机暗藏。
假山的一旁是一个独立的房间,周围种着些菊花,各种颜色都有。阳光洒下来,显得格外好看。
胥钦诺在那亭子里坐了一会儿,望着院落外碧蓝的天,听着潺潺的流水声,闻着那些花香气,也觉得舒适。想到时间也许过去了好一阵,才起身往回走。
刚转过身,便撞见了屋子的主人,独孤誓。
他站得很近,只差一点,她的鼻子就碰到了他的肩膀,那一刻,她紧张得连呼吸都快忘掉了。更不敢抬头来看他。
没想到她会突然起身,意识到自己失礼。独孤誓很快地往后退了一步。
拉开距离,胥钦诺发现这个时候他依旧是一身便装。还未换上喜服。
“怎么进来了?长辈们没拉着你说话吗?”独孤誓问她。
“可能是昨夜里受了风寒,今日身体有些不适,外面太吵,借你家的亭子呆一会儿。”胥钦诺见他站得远远的,尴尬地笑着说。
“觉得如何?”
“不错,花了不少功夫吧。”
独孤誓点头:“四年前就重建了,你一直没机会来看吧”
“是啊,今日一见,你果然有做能工巧匠的资质。”
独孤誓淡淡一笑,不回答。眼光转向亭外的假山。她一时也无话。
明明是阳光和煦的天气,空气却冷得要命。
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胥钦诺道了一声先走,便径直离去。那速度算得上是落荒而逃了。
一路的桂花香气浓得厉害,加上早晨的后遗症。走出院子时不仅头疼,更觉得喘不过气来,腿脚也没有了力气,心像是被大石头压着一样,重得她快要支撑不住。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外院却完全不是原本热闹的样子。来的客人纷纷倒在了桌上,连那些小丫头也不能幸免,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打翻的茶杯酒瓶碎得满地都是。大门紧闭,已没有宾客在出入。
这么短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看着眼前的一切,胥钦诺惊住了。立马拔腿跑进屋内,找爹爹和长辈们。
其他人都还在,只她的爹爹和独孤誓的爹爹都不在了。
强忍着身体不适,飞身上房,观察了一下四周。外面的街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这府中却是死寂。
直到看到内院那大红的喜字,胥钦诺似乎明白过来。便向着那独立的房子,疾飞而去,几乎用上了所以的内力。
脚尖落地,她一把推开了房门。
“独孤誓,不好了。”
屋内的独孤誓正在换衣服,对于他这天外的一笔,显然很是疑惑。更衣的双手就那样停顿着,大片胸膛露在外面,露在了胥钦诺的眼前。相对于他的衣衫不整,胥钦诺倒是淡定得多了。现在可不是该害羞的时候。
“出事儿了,你快去看看吧。”
说完,她关上了门,挨着去看这院子里其他的房间。
不过才看了四间房,独孤誓便到了。大红的喜服穿在身上,却并不怎么工整。
“兮儿不见了。”他开口道。
想来他口中的兮儿就是今天的新娘子了。她还真是后知后觉,最知道她在哪儿的人,当然是新郎了,何须要她无头绪的乱找。
“院子里的客人都昏迷了,整个府中就只有你和我幸免。”
“我爹呢?”
“你爹和我爹都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你之前可有得罪什么人?”
“未曾。”
“你的新娘子?”
“据我所知,也没有。”
“为今之计,只能你先把客人都照顾好,我去找。我会派人过来帮你的。”说完,胥钦诺也不去坐什么马车,踩着房顶一路回去了。
第8章 捌 纵使相逢应不识
胥钦诺一路没有停歇,刚到门口,采儿便迎了上来。
“老爷回来了。”
她几步踏进房中。不仅是她爹,还有独孤老爷子也在她家里,只不过都昏迷着。让采儿请来大夫看了,说无碍,休息一夜后就会醒。
安顿好两位老人,胥钦诺带着人又去了独孤誓家。那边的人全中了毒,这时候最是需要帮忙的时候,她就当还他的人情吧。
事实上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已经有不少的人在收拾院子,昏迷的人都被安排在侧面厢房里,好几个大夫在挨着查看。
这个时候的独孤誓竟然安静地坐在亭子里,望着那些菊花在发呆。脸上没有一点担心的神色,只是哀伤。
不是决定要成亲了吗,为何只是哀伤。胥钦诺不解,向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又退回去,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当初自家出事的时候,独孤誓来安慰过她几次,现在换过来,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了。
直到夕阳全都落下去,独孤誓才站起来往外走。见到她,脚步稍稍顿了顿,又大步走过来。
“你爹在我家呢,不用担心,明日便会醒的。”胥钦诺说。
“这些人该是早有准备。”
“神不知鬼不觉,下毒的人想必有些手段。”
“麻烦你了。”
“来的人应该只是想带走你的新娘子,并没有伤人呢。”
“兮儿吗。”
独孤誓默默望了那些菊花一眼,转过头来说:“对不起,害你跑这一趟,如此麻烦你。”
“没关系啊,有机会你再报答我吧。”胥钦诺勉强露出一抹笑意,看到他现在客气的样子,还真是伤人啊。
独孤誓只好尴尬地笑,不过只一瞬就不再见到。“一定会答谢你的。”他说。
胥钦诺点点头,一抹笑意也变成苦的。然后道了别离开,到门口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他。不过看再多次,她也不能留下来。将带来的人全部留在了他家,自己一个人回去。
途经花灯桥,桥边的亭子里,亮着许多荷花灯。池里荷花已谢,这一处却是不错的风景。胥钦诺想起刚刚独孤誓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看月亮,也抬头望天空。
明日是中秋,月儿已圆。
与花灯节不同,中秋是团圆节,没人出门。这时的街道显得冷清得多。胥钦诺站在桥上,忽听得隐隐约约的笛声。
悠扬的笛声在宁静的夜空格外地清脆动人。吸引着她不自觉地向着笛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修长的身影逆着月光,笔挺地站在房顶。仿若被月光拥抱着,仿若月光只照着他一人。
一曲终了,皎洁的天空中,他转过身来。月光中,他的脸隐约可见,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秋月,冰冷而又张扬的涂钦宇飞这一刻变得柔和了些许。
若说独孤誓是沉默的性子,不喜张扬,涂钦宇飞则不同。他总是冷若冰霜又骄傲至极。仿佛这世间没有谁能比得过他,这世间的东西他也都不放在眼里。
就像今晚,哪怕他要在这里等她来,也是高高的远远的在那儿。
涂钦宇飞深邃的双目很快就搜寻到她,整个世界都很安静。
胥钦诺也望着他,一步也不走。她突然不想走。九年前,相同的曲子自同一人口中吹出,到如今已完全不同。
她想起来,他第一次吹这个曲子给她听的时候,还断断续续,不成曲调。现在已经这么熟悉了。
涂钦宇飞一垫脚,身子往前一跃,洁白的衣衫扬起,落在她的不远处。
“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是,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他仿佛都知晓一切,在判断一切,在决定一切。可是他也从来不在乎其他人的感受。
和每次见面一样,胥钦诺不回答。她不知如何回答。是承认自己被这熟悉的笛声引来,还是冲他大吼把心里的怒气都发到他的头上?
她只有逃避。
只有转身就走。
“你今日若是依旧要走,以后我们便再不相见。”涂钦宇飞冲着她的背影喊。
胥钦诺就当没听到,只顾着往回走。
只听到“咚”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到了河里。她忽地回过头来,是涂钦宇飞的玉笛。
胥钦诺想也没想,纵身跳进河水里。在那玉笛沉入河底之前,将它捞起。八月的河水已经很冷,待拿到那玉笛,在水里就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头刚露出水面,涂钦宇飞一把捏住她的肩膀,往上一提,将她抱在怀里,两人一起落在河边的柳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