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旬不忆往昔(17)
胥钦诺跌坐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心痛得厉害。兮儿不知走了有多久,她依旧不能回过神来。听她一句句说出当年的实情,仿佛又让她回到了九年前那段失去亲人最痛苦的时光。
那时她太小,不能去想得细致,后来长大,也忘了去细细思考这其中的破绽。兄长自幼习武,若真是那些下人们,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将他推入河中了呢。苏家的人也不会下此毒手。
今日方知,兄长,竟是被别人杀害。
第26章 贰拾陆 纵使拔剑难相向
“小姐!”
胥钦诺拿着剑飞快地跑出去的时候,连采儿的呼喊也没有听到。她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独孤府里。
府中点灯很少,只孤零零闪着几个灯笼在房檐下摇晃,一片肃杀之景。
“你们老爷呢,让他给我出来!”
“老爷今日出门去了,不,不在府中。”
几个家丁丫鬟吓得弓着腰,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起来。今日这胥姑娘,一身杀气冲了进来,与平日里完全不同,却也不敢多问一句。
“到哪儿去了?”
胥钦诺的眼里满是凶狠和愤怒,揪着一个下人的衣领问。
“这个,小的......小的也不知道。”
那人已经浑身发颤,惊恐万分。
“钦诺。”
叫她的是独孤誓,这时候已经到了前厅。他看了一眼一旁的下人,对她缓缓地说:“你先放开他。”
胥钦诺将手一松,那人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你们先下去。”
独孤誓说完,那些丫鬟下人们便如同得了恩赦一般,仓皇出去了,那地上的人也连滚带马上爬消失在了两人眼前。
“钦诺...”
独孤誓开口的同时,上官海彦也到了。原是采儿见她不对劲,便匆匆去他府上找了他来。
没几步就从院子里踏进屋,站到胥钦诺的旁边,伸出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当年她有多伤心难过,他是看着她熬过来的。
“你冷静一点。”
胥钦诺不反抗,也没其他动作。盯着独孤誓,眼里已经湿润,却落不下泪来。
独孤誓,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
剑捏得越来越紧,另一只手也泛出血红,她努力地让自己变得理智,杀人的不是独孤誓,她不能杀他,可是杀兄之仇岂能就这么算了。今日说什么,她也得找到独孤岳卓,向他问个清楚。
上官海彦察觉到她的变化,趁她没有防备,在她脑后轻轻一击,胥钦诺便昏了过去。
“你自求多福吧。”
上官海彦横抱起胥钦诺往她家走,临了对着独孤誓说了这句。
将胥钦诺送回家安顿好,上官海彦便一直坐在她的小院里。最近还真是应了他之前说的那句,不怎么太平。他们三人,也到了要拔剑相向的地步了。
世事难测,这九年来,胥钦诺过得太苦了。以前,她是多么天真可爱啊。除了嫁给独孤誓比较困难,让她不时有些伤心以外,没有见她难受过。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笑过了。
这时,采儿端上来茶水,也坐下。
“你家小姐怎么会突然去找独孤誓他爹寻仇?”上官海彦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忽而觉得,今日的茶有些凉。
“下午来了个客人,说起九年前的事情,小姐知道了实情,这才跑出去了。”
“什么客人?”
“我也不认识。穿着红衣服,还给了小姐一个荷包,说是三色坊的秘方。”
“咦,三色坊。是不是个美人?”
“是。”采儿本低着头,回答时不禁抬起头来看了上官海彦一眼。
“你别误会啊,她是独孤誓那小子的未婚妻,我可只见过一面,别乱想啊。”他立马解释。
“没有...我去换壶茶来。”
上官海彦忍不住去打自己的嘴,这个时候,提什么美人。
听着上官海彦哄采儿的话,屋里的胥钦诺早已经醒来。蜷着身子,在床上将自己抱成一团。
太久没有哭过,可是眼泪还是忍不住一直掉下来。当她真正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一个陪伴了自己十年的亲人,是那一天,她不能再去学堂,没人陪她下棋,出门被人指指点点却没人出来帮她说一句话的时候。
她累了困了,不知所措的时候,再也没人来帮她解答那些疑问。她是真的失去了那个对她关怀备至的兄长。
接着宠爱自己的娘亲也去世。短短一年的时间,她失去了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亲人。
那个时候,她对所有事情都无能为力,现在,她还是如此无用。
眼泪似乎是流不干的,她哭得累了倦了,一动不动的时候,也总还是忍不住。
冷风吹着竹叶沙沙作响,雷声咋起,一场大雨将上官海彦赶回了家去。胥钦诺一夜无眠,在床上呆到第二天中午,雨也不见停。
涂钦宇飞的信却照旧送来了。
“锦心安好,勿念。明日可至京州,两日方归。今途中遇木莲花开,芬芳艳丽,忽记起几年前你于机前织布之景,便如这木莲花赏心悦目。不知你是否安好,望能在三日后一见。”
胥钦诺看着信,不自觉眼里流了一夜的泪水又突地滚落了下来。为什么,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人。
那些过往历历在目,像是乌云般压在心里透不过气来。哪怕是九年过去了,依旧不会云开月明。
哭过以后,她得把事情弄明白。那个人不在,她便去等。
于是,也顾不得雨大路滑,胥钦诺下定决心,撑着纸伞便又出门去。去到独孤誓家等着他爹现身。
第27章 贰拾柒 白云千载恨悠悠
独孤府的大门紧闭,独孤誓也不在。胥钦诺在门口从大雨等到雨停,天亮等到天黑,都没有人进出。
上官海彦劝不动她,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儿,只好陪着她等。她现在防备心很重,再想打昏拖回去是不可能的。
深夜不归,胥钦诺没想到,没等到仇人,父亲却过来了。
“爹,你怎么来了?”
胥怀远站在远处,远远地望了一眼独孤府的大门,并不打算走近。
“回家。”
“不。”说着,胥钦诺往后退了一步,身子紧靠着大门。这一次,等不到人,她是不会走的。
“回家!”
“我不!”
“你哥哥当年便是不听我的话,一意孤行,才落得那样的下场。如今你也不听我的话了?独孤岳卓也许早已经不在府中,你要在这里等到何时?”
“爹,你知道了?”
胥怀远和独孤岳卓两人是多年好友,四十多年来互相扶持的情谊,让胥钦诺不知该如何开口将实情说与自己的父亲。思来想后都没有对他提起一个字,自己却忍不住跑来问个究竟。
“事已至此,你先跟我回家。”
胥钦诺无奈,只好跟着父亲回家。刚走几步,身后的宅子里,却发出了打斗的声音。胥钦诺三人立马自墙外飞进,见院子里面几个蒙面的黑衣人正和独孤誓缠斗在一起。
见她三人进来,不等交手,便毫不犹豫从墙内跳了出去,一溜烟跑走了。
独孤誓支撑不住,倒在院中,身上渗出好好几处血迹,因着雨水的关系很快荡漾开一大片。走近一看,已然昏迷不醒。
上官海彦将独孤誓背到屋内,查看伤势。他身上的几处刀伤都很浅,不会危及性命,但受了严重的内伤。上官海彦将他的衣服掀开一看,背后满是蔓延开的乌黑色。
是净梵阁的人。
点穴给他的伤口止住血,又在屋子里找了些伤药给他服下,上官海彦这才叫胥钦诺进屋。可连叫了几声,都没听她答应。一出门,发现胥钦诺根本没在门外。
“这么一会儿去哪儿了?”上官海彦找了好一会儿,才在东面的厢房,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胥钦诺,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屋内。
“怎么了?”他走近一看,屋内一片狼藉,桌椅皆都损毁。最重要的是,躺在屋中的人,独孤岳卓,已然断气。
胥怀远站在独孤岳卓的尸体旁,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他,就这么死了。
“是净梵阁的人。”上官海彦道。
胥钦诺和胥怀远两人都同时看向他。这意味着,七皇子已经等不及出手了。算日子,今天,涂钦宇飞已经到了京州,锦心应该也进宫去了。
现在,独孤岳卓被杀,独孤誓重伤昏迷不醒,这驿站的任何消息断掉,或是迟几日再送到京州都是有可能的。那么潼纪营走到哪里,远在京州的皇城,才会有人知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