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旬不忆往昔(13)
虽肩上的伤口疼痛不已,但这样安静的时刻让胥钦诺的心真正地平静了下来。几年来,她表面上看似冷静,只在家习字练剑,学做生意,心无旁骛,却从没有过今日这样的平静。
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用担心。只是相信涂钦宇飞说的,这里很安全,她可以什么都不用理会。
涂钦宇飞进门,身上的衣衫被雨水微微浸湿,脸上、头上也沾着些雨水。他没来得及在街边买把雨伞,便匆匆地赶回来。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屋内亮起橘黄色烛光。
打开提了一路的食盒,里面是些小菜,一贯地精致,还冒着热气。小心地摆上桌,又拿出盒底的筷子放在胥钦诺的面前,涂钦宇飞这才坐下。
“饿了吗?快吃一点。”
看着面前的菜肴,胥钦诺想,他一定是加紧了步伐赶回来的。他轻功再好,这样远的距离,也需得一刻不停。想到这些,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暖意。
胥钦诺拿起筷子,勉强吃了些,饭食虽好,可受了伤毫无食欲。
“不合胃口吗?还是伤口又疼了?”涂钦宇飞满眼全是担忧看着她,换个位置直接坐到她的旁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在自己的额头上试试温度。他的动作亲密,随意,就像两人是相处已久的恋人一般。
“我没事,只是太累了。”
胥钦诺被他亲密却寻常的动作吓住了,一动也不动。之前牵她的手就算了,现在还摸她的额头。
不对,什么叫做牵手就算了。胥钦诺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们什么时候是可以牵手的关系了。
不对不对,她现在已经完全混乱了。
“你等一会儿。”
还没来得及理清思绪的胥钦诺,也没来得及回答,涂钦宇飞又走出门去,这次消失在夜色里。
“你们是什么关系啊。”一旁的锦心问道。
看着她脸上的笑意,胥钦诺不好意思地忙把目光转向别处。
这时才突然想起来,这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呢。
什么关系?他们是什么关系呢,仇人?
胥钦诺摇头,她不知道,他们应该算是什么关系。
“我看呐,他对你可是真是喜欢呢。”
“他可能只是愧疚罢了。”
胥钦诺这样答,也这样想。她只能这样想。
虽然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过那些话,当时她也感动,甚至觉得美好。当发现他九年来还一直记得她喜欢吃的点心,保留她送给他的礼物,也会觉得欣喜。哪怕她总是冷语,也千辛万苦跑来救她。
但每一次,她和他只要靠近一点,她便能马上想到因为他所失去的家人。对于涂钦宇飞,她只有怨恨,哪怕他救她,喜欢她,对她好,似乎也不能抵消这些怨恨。
微风摇曳着烛火的身子,也带来一股凉意。回来的涂钦宇飞,手里抱着一大捆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稻草和树叶未落的枯枝。
“城里的情况不明,我们带着她,不能贸然下山去。这里简陋,你将就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回同舞城。”
涂钦宇飞一面说,一面将稻草枯叶在地上铺好,又脱下自己的衣服放在上面,算是简易的床榻。
“不用,我坐着就好”
“你身上有伤,还是躺着吧。我在外面守着,你们休息一会儿。”
不再多言,涂钦宇飞起身便又出去,关上门,站在屋檐下。
胥钦诺在涂钦宇飞的衣服上躺下来,望着门外烛光映出的涂钦宇飞的背影,怎么也睡不着。
他总是细致周到,就和小时候一样。
外面下着雨,山林里的风又凉,他脱了外衣,不知会不会受凉?
趴在桌上的锦心渐渐睡去。胥钦诺坐起身来,将身下的衣服拿起来,然后递给了门外的涂钦宇飞,还是不要欠他的好。
“快睡吧。”涂钦宇飞接过衣服,伸手想去摸她的头发,可想想还是作罢,抬起的手又收回。
胥钦诺再次躺下来,这一次终于安稳地睡着。
第二天一早,三人便上路赶回同舞城。胥钦诺受伤不能骑马,涂钦宇飞早早便买好了马车,雇了车夫从官道上回。
一路相安无事,只到黄昏,那些人才又出现。
车夫正在拴马,她们三人也正往客栈里走,五个黑衣人便冲了上来。
依旧是昨日的那三人,外加两个使剑的人,出招便直冲着锦心。
“你们快进去。”
涂钦宇飞拔剑先迎上去,以一敌五,丝毫不落下风。身影在五人之间来回穿梭,宛若柳枝轻盈。脚尖轻点,地上不落痕迹,剑光闪现,无人能近得了身。一招风起云卷使得淋漓尽致。
胥钦诺和锦心进到客栈内,正观战。一人却从后方突袭而来。
第20章 贰拾 夜深情重难絮语
胥钦诺来不及拔剑,一掌对上,却明显不敌。接下这一掌,腑脏心脉皆损,唇间一热,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一软,接连后退了几步,扶着桌子才算勉强站住。
那人见她重伤,便向锦心出招。眼看击中,一把银色细剑从中截住。那人收掌,又劈向银色细剑。剑也不慢,身子闪过,转到背后,朝黑衣人肩劈下。黑衣人掌快,身法奇特,两人你来我往,不过十几招,银色细剑便落在下风。
只见得使剑之人脚下一顿,手臂微斜,听得黑衣人大喝一声,那剑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人也被掌击中,飞将出去。
“独孤誓!”
胥钦诺忙去扶他,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这时,涂钦宇飞从门外飞进,将胥钦诺扶起,拿剑又对上屋内的黑衣人。第四次交手,涂钦宇飞已熟悉他的招式路数。不过拆了几招,黑衣人便被剑刺伤,跳窗逃走了。
黑衣人一走,涂钦宇飞立马走到胥钦诺的旁边,查看她的伤势。不仅受了内伤,昨日的刀伤也在开始流血。
这边的独孤誓虽重伤,但还能支撑行走,便也走到一起。
“你快带她上楼,我让人去请大夫。”独孤誓对涂钦宇飞道。
“好。”
涂钦宇飞立即抱起胥钦诺,朝楼上走去。
独孤誓命人去请了大夫来,重新给胥钦诺包扎了伤口。看着她睡下,涂钦宇飞才让锦心帮忙照顾,离开去看独孤誓的伤势。
“这个你拿去,很快便好。”
涂钦宇飞将手里的药瓶交给独孤誓。之前受过一次伤,便将这药一直带在身上。
独孤誓接过去,道了一声多谢。
“今天多亏你的帮忙。”
“最近各地客栈里突然来了许多怪异的人,连驿站的消息有时也断掉。还有人在上官家的码头行刺张大人,不知他们为何会突然对我们发难。”
谈起今日之事,独孤誓也将自己的疑惑说出。他想涂钦宇飞和胥钦诺应该也是因为此事奔走两地。身边还带着个可疑的人。
“你那新娘子,兮儿,跟他们是一路人。”
“兮儿?她不是因为......”
“她本想来报灭门之仇,可只凭她的手段如何能行,背后帮她的就是刚刚那些人。”若不是三娘念着旧情,怕是你们独孤家连你都不剩了。”
“三娘?”
“兮儿成了孤儿之后,是三娘将她养大。当时是三娘去带她回来,她才愿意走。”
“你如何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独孤誓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我怎么知道无关紧要,紧要的是现在我们大敌当前。”
“我们?”
“回去以后,我们再细谈吧。”
涂钦宇飞从独孤誓的房里出来,又进了胥钦诺的房间。锦心守在床前,床上的胥钦诺还在昏迷当中。
“我来照顾她,你去休息吧。”涂钦宇飞对锦心道。
坐在床沿上,为胥钦诺掖好被角,将她的手紧紧抓在手里。她真正习武不过九年,已算得上是天资聪颖。今日接连受伤,身体不知能否撑住。
涂钦宇飞仔细看着她的脸,双眼紧闭,睫毛微翘。眉头微微皱着,哪怕是昏迷着,应该也很疼吧。想到此,涂钦宇飞的心也跟着收紧。若是当年自己不那么软弱无能,或许今天完全是另一番局面。
又是一夜未眠。
涂钦宇飞坐着,一步也没有离开过。直至清晨,锦心敲门进来,他才缓缓站起身来。
出门去,正遇上独孤誓,两人便一起下楼。
锦心替胥钦诺换药时,她才醒来。用温热的水洗了脸,睡了一个晚上,已经能下地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