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有幸识丹青(38)
和顺帝这两个儿子,一个阴沉狠辣,一个残酷暴戾。朝中有几位大佬一合计,觉得不论谁上台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干脆联合后宫外戚几个其他利益集团,使出雷霆手段,直接把正在豫州歌舞升平的恒王拱上了帝位。其中左相尉迟湛是这次政变的核心人物,恒王守孝期刚满,他的女儿就入宫做了皇后。
叶君然深得恒王信赖,自然随同入京,恒王登基之后,任画院待诏。虽然在外人面前很少动笔,名声却愈发响亮。章和三年春天,连深宫中的尉迟皇后也听闻他的盛名,请他入宫为自己绘一幅肖像。叫人万没想到的是,他偶然遇到皇后宫中一名美貌宫娥,竟然见色起意,调戏了一把。谁知这宫娥脸皮极薄,随后就悬梁自尽了。顺明帝恼怒非常,革了他的职务,把他轰出了京城,宣布永不录用。
“我才不信。”丹青摇摇头,“鸣玉山人是何等样人,怎么会干这种事?”
“若是事实俱在,也不由人不信。”
丹青轻哼一声:“凭他的人才,哪里需要去调戏人家?才用不着干这么没格调的事。”
王梓园沉吟片刻,道:“据说有一次叶君然入宫见顺明帝,二人并肩而行,言笑晏晏,毫不拘礼。一个风神如玉,一个英姿俊朗,恰被尉迟皇后遥遥望见,由此心生嫉恨,有了要除掉他的意思。”
“啊?难道他们两个——”丹青吃惊不小。
“要不你以为叶君然凭什么陪着宋思减上京蹚这趟浑水?”江自修斜睨他一眼,“丹青,你也不小了,不是让你师傅逼成书呆子了吧?”
依叶君然的性子,若不是对恒王一往情深,怎么可能入京做什么画院待诏?丹青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恨恨的道:“这个皇帝也太没用了,他就不能想想办法么?怎么能这样无情无义?”
“其实也怪不得他。”王梓园叹口气,道,“恒王登基的时候,大厦将倾,摇摇欲坠。朝廷千疮百孔,地方民不聊生。身为皇家子孙,已经事到临头,再怎么辛苦,再怎么无奈,也是无法逃避的。他将叶君然驱逐出京,实际上是在设法保全他。——叶君然死后不过半年功夫,顺明帝就驾崩了。”
第19章
丹青看看镜子里自己的模样,颇觉有趣:按照东家教的方法收敛了眼中的神采,用黛粉将眉毛稍稍加粗,又换了一身粗布衣裳,因为拿栀子水洗了好几天澡,整个人显得蜡黄干瘦——这样一来,完全是一个畏怯瑟缩的普通贫家少年了。
身后纯尾冷冷的道:“叫你不要擦那么多遍,小心洗不掉。”
“师傅说洗得掉的啊。”
“你半盆栀子才煮一盆水,染十匹布都够了,你说洗不洗得掉?”
丹青有点担忧的看看自己的脸,对着镜子使劲擦了擦,果然没有动静。愣了一会儿,笑了:“又不是女孩子,黄一点就黄一点吧。”——权当为艺术献身了。
“只是黄一点也罢了。这东西有毒,深入肌理会长疮的。”
丹青惨叫一声:“啊?!”扑过去掐住纯尾的脖子,“快说你是骗我的!快说!”
收拾了一个小包袱,从王宅后门出去,丹青雇一辆车出了城。把车子打发走以后,找个僻静地方换上包袱里的粗布衣裳,往身上拍了些尘土,这才急匆匆的向城里走。装出人生地不熟的样子,一路打听找到行远镖局,求见大少爷韦莫韦大侠。
呈上江自修临走时留下的书信,丹青悄悄打量这个和王宅完全不同的环境。正研究兵器架上刀枪剑戟的样子,听韦莫笑道:“你们东家花样可真多。这事儿虽然不难办,万一出了漏子也挺麻烦。”
丹青低眉顺眼:“东家吩咐,去了一定多干活,少说话,严守规矩,绝不惹事生非。”
“看你的样子倒也稳重。”韦莫转头唤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低声吩咐几句,又对丹青道:“这是莫成,以后他就是你表叔了,你跟着他去吧。”
丹青乖乖的唤了一声“表叔”,莫成拍拍他脑袋,很慈爱的样子。“叔侄”二人往太守府行去。
从太守府后院的偏门进去,在厨下找到了三总管张德禄。
“张总管,听说府里忙月到了,要请短工,能不能让我这个表侄干两个月?”
一般人家年下才是忙月,太守府的忙月却从八月初直到年后:中秋宴、腊八宴、小年宴、除夕宴、元宵宴……中间还夹着太守母亲大人的寿宴,太守小公子的生辰宴。在此期间少说也要请几十个短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