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那只老虎的(5)

第二日清晨,空中黑压压的乌云猛烈地翻滚着,稍微跟不上趟的云片被甩下来,低得快要笼罩住整个京城。

皇宫内外,一片悲鸣。身穿黑色长衣的男子手持长剑,满身血污。剑尖几滴鲜血滑落,在古朴苍凉的青砖上染成一朵朵梅花。男子面容冷竣,唇角紧抿,但眼中的火却与满城的血色融为一体。

哒哒的马蹄声,在血铺的宫路上显得格外清明,也使沉浸于杀戮的褚凌泽苏醒过来,呆呆望着对面马上难以置信的面容。

“褚凌泽,你在做什么?”温裕颤抖着问道。

江南水患处理好后,他心念京城亲友,不愿与大部队同行,带着名侍卫连夜赶路归程。却没想到迎接他的竟是这样一副血腥的场景。

褚凌泽的剑指着身旁一个跪着的披头散发、五花大绑的男人,男人面容苍老,死气沉沉,正是那位在龙椅上弄权的皇帝。听到温裕的声音,老皇帝努力睁大眼睛,眼中满是希冀,“儿啊,我的儿,你快救救父皇啊。”

“闭嘴!”褚凌泽将剑抵住皇帝的喉咙。

“褚凌泽,你给我住手!”温裕撕喊道。

“我住手?那三年前你们为什么不住手?我父王母后做错什么了?他们在南疆安分守己,你们却非要派兵去攻打,非要杀死我的父王母后、我南疆的兄弟姐妹。南疆的一个个生命,他们做错什么了吗?要你们去惩罚?”

温裕和皇帝俱是一愣,半晌,温裕道:“阿泽,你……”

“什么阿泽、褚凌泽?你仔细瞧瞧我到底是谁。”说着扯下□□,一张俊美但冰冷的脸露了出来。

温裕看着这张脸,眼前浮现出十年前那个元宵节,一个大眼睛的冰肌雪肤的小男孩挑着老虎灯笼屁颠屁颠地跟在自己后面喊“裕哥哥”,此刻站在面前浑身血污的男人,脸上依然有当年的影子,只是那依然深邃的眼睛里却阴鸷至极。

温裕看着这位南疆世子,面容惨淡,“我早该猜出是你的。”

“怎么,一直以来被你当作好友的竟然是个冒牌货,很后悔,很恶心是吗?”世子红着眼睛问道。

“我对凌泽的记忆,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这两年来我一直当作好友的是你这个人,不是这副皮囊。”温裕痛苦道。

世子持剑的手微微松动,但口中依然道:“你以为我会信吗?既然今日你回来了,正好做个了结。”

说完手腕翻转,挽出一个凌厉的剑花,直直插入一旁目瞪口呆的皇帝心脏。

“不要!”温裕大声哭喊着扑过来,脸上满是滑落的泪水。

“把他拦住!”世子不再看温裕,冷声吩咐。

“不要!我求求你!不要杀我父皇……巫辰,你不要杀他……”温裕声音已喊得嘶哑,快要昏厥过去,跪在地上,额头磕得血肉模糊,“巫辰你把我杀了吧,由我代父皇来补偿你,求求你,巫辰……”

巫辰没想到温裕还记得他的名字。十二年前,他跟随父王来京,那时他的性格便很孤僻,不爱与生人说话。但当时的三皇子温裕生得实在可爱,又总爱带着玩具食物来自己住处,一来二去,几天时间,巫辰竟与温裕熟络起来,把他当作京城中的唯一好友。

“不用急,马上就轮到你了。”听温裕请求代皇帝去死,巫辰打断回忆,咬牙切齿道。

转身吩咐“把他的武功废了,关入大牢。”

午后下了一场雨,雨极大,将皇宫内流淌了一夜的血腥都冲刷干净,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第二日,新皇登基,改国号为周,统治中原近百年的大安朝就此结束。

“皇上,那牢中的温裕怎么办?”早朝上,一臣子问道。

巫辰思索片刻,道:“贬为庶民,逐出宫外。”

“这……”

“怎么,爱卿有意见?”

“皇上,这样似有不妥啊。那温裕乃前朝余孽,将其逐出宫外是放虎归山啊,万一哪天他东山再起……”

巫辰打断臣子的话,道:“他的功夫都被你废了,而且废得彻底,以后再习不得武术。这样的人还能称为虎吗?一只兔子,能东山再起到哪里去?”

大臣闻言,只得作罢。

改朝换代,制度重建,招贤纳士,各项事业百废待兴,一时间,巫辰忙得焦头烂额。但好在成效显著,国力大幅提升,百姓也都安居乐业。

待巫辰闲下来时,竟已到了元宵节。

下了早朝,在御书房中待得实在烦闷,便换了身便服,并重新贴上一张□□。制作面具是巫辰在南疆的师父教给他的,贴在脸上,仿若真皮一般。此时的巫辰,褪去了光华,俨然一副普通人的样貌,但周身的气质仍是冷冽威严,还带着点孤寂,让人难以靠近。

虽是白天,但街上已有多处卖花灯的。巫辰买了两只,一只老虎,一只兔子。

河边柳树要抽新芽,走近时,可隐隐约约看到几点嫩绿,点缀在枯老的枝条上。

巫辰站在柳树下出了神。三年前的夜晚,与温裕曾在这里放河灯。温裕的愿望是为这天下苍生,而他呢?那时的他眼中皆是仇恨,许的乃是:为父母报仇,为兄弟报仇,为南疆报仇。

现在,仇报完了,天下也安稳了,可巫辰心中,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笑声,纯粹而干净,其中还可听到几句人语。

“大哥哥,包子好好吃啊!”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然后一个男孩也跟着附和。

那笑声实在太过熟悉,像是敲打在巫辰的心上,牵引着他回头察看。

正巧看到一个粗布白衣书生掰开仅剩的一个包子分给面前两个穿着破烂衣服的脏兮兮的小孩。

那书生面容清癯,瘦得快要皮包骨头,但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仿佛冬日的暖阳,照进了巫辰的心里。

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巫辰觉得,这几年心中积攒的成了块的阴霾,好像松动了。

“可是大哥哥你还没吃呢。”

“没事,你们吃吧,我不饿。”书生也就是温裕笑道。

看着面前两个孩子狼吞虎咽的吃相,温裕遗憾道:“可惜最近没有人买我的画,不然我就能买一大堆包子给你们了。”

这时巫辰才注意到温裕面前摆着许多画,有的摊开,有的半卷,身旁竹条背篓里还放着几轴。

巫辰从怀中掏出一个黑布袋,沉甸甸的。快步走到画摊前,不说话,也不选画,只是盯着温裕看。

巫辰出宫换了张□□,温裕并不认得,被人盯得实在尴尬,急忙开口:“这位公子,要买画吗?价格很便宜的。”

巫辰点点头。

“您要哪幅?”

巫辰随意指了一张。温裕卷好递给他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只觉得他的手一震,猛地缩了回去。随后又伸过来,将一个沉甸甸的黑布袋放在自己手中,便匆匆离去了。

待看到袋中白花花的银子时,温裕急忙抬头,想说公子您给的太多了,但哪里还有那位公子的身影。只得暂时留下。

“来,帮哥哥收拾一下摊子,一会儿咱们买包子去。”

“大哥哥,今天是元宵节,你给我们买个灯笼吧。”小女孩看着对面的灯笼摊,眼馋道。

“好啊,给你们一人一个。”

“哇,太好了!我要一只小兔子的。”

“那我要一只老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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