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旧+番外(69)
墨轩一惊,就忽略了心中一闪而过的诧异。
他垂下眸,当机立断的吹了声口哨,战马就应声而来。
他翻身跃马,便随着分支队伍,向城门赶去,边向副官了解情况:“什么时候发生的?”
副官是一个性情温厚,敦厚温和的中年人,稍加思索,就得出了具体时间:“今日午时刚过,就接到了敌人从嵊泗门进犯的消息,那就是巳时三刻发生的事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皱眉,忍不住骂了一句敌人:“他们难道都不休息的吗?这要让人怎么活啊?”
墨轩却似没有听到一般,不像平日那般回应他,也不附和他,反而想起了另一件事:“敌军究竟是如何知道嵊泗门的防守是最为薄弱的?”
他们平日里皆有人日夜不息的在城中巡逻,刻意营造出兵马充足的假象。怎么一刻不过,就会闹的那般大?
难不成,墨轩猛然抬起头,眸中闪过一道莫测的光芒,又迅速低下头,死死的扣着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城中的居民早已听闻了军中传来的讯报,正神情紧张地随着疏散队伍,向之前早已准备好的庇护所走去。
这间庇护所同样也是俞良对容陌要求的条件之一,于是,容陌索性就劝说这几日不曾出来的容曙:将之前闲置的王府开放出来,为百姓提供住所。
反正之前居住在这的王爷,皆早已被谋杀,就不必担心了。
容曙虽万般舍不得,却也只能迫于无奈的同意了。
“战争无论打没打赢,若是失了民心,就是输了。”
容陌当时就是这般进谏的,就似乎他很开心民心还在一般。
容曙就因为这句话,甚至拨出了国库的一部分的饷银,为这间庇护所分配了基金。俞良自然是十分满意。
墨轩扬起马鞭,抽打了一下马股,又一夹马腿,加快了速度。
容陌现在究竟是在哪里,他有些话,实在是想问问他,这场偷袭究竟跟他有什么关系?
若是有关,他又何必要这般煞费苦心地为我军考虑,甚至不惜耗费物力财力,建造一个庇护所,还花了几天时间,寻找出了那座王府所有的密道,供百姓使用?
这简直是自相矛盾。
“将军您慢点,队伍快要跟不上了。”副官忍不住喊了一句,墨轩突然停下了马,停缓了脚步,等待他们跟上来。
他又自嘲的笑了笑,算了,还是不问了。
容陌昨晚的话,不就已经是回答了。他不信任自己,那他又何必执拗的要讨个答案,岂非自取其辱?这般死皮赖脸的事,他做不来。
而且,时间也不够墨轩继续考虑了。
城门即在眼前,他一张一合间,就将这件事抹去了,不再去回想他,睁开眼,就率领这队伍,向前冲去。
血在灼烧,似乎燃尽了五脏六腑,墨轩早已分不清方向,只顾着奋力向前冲。
一时间,只能闻见冷兵器刺穿心脏,任凭鲜血流淌的哀嚎声。
一念之间,就成为永恒。
空气之间弥漫着铁锈味和硝烟,似乎有人动用了火|药。
不对,墨轩猛然清醒,细听声响,才发现那机炮声,竟然来自敌人的阵营。
怎么可能?墨轩愕然睁开了眼,墨秋凉是一个人关在冷宫的时候,闲来无事,才会捣鼓起这些玩意,而且在“刑满释放”后,也是秘密的躲在王府的房间里,继续深研改造。
而知晓其中秘密的,也不过是当时寸步不离,看守她的几个太监,侍卫。况且,之后他们还随她一同到了七王府,似乎也无多少理由背叛他。
墨轩忽然想起楼洵的话,默默地咬起牙。
墨轩怔怔的想着,却不曾发现自己的身旁落下了一点火星。
在不远处与敌人厮杀的副官,偶然瞥见了这一幕,心中一慌,迅速解决了眼前的敌人,驾着马,拨开人群,就向墨轩奔去。
他再看了一眼,时间怕是来不及了,就索性一咬牙,向前奔去,飞扑向七王爷,将他护在身后。
墨轩不明其意,正欲推开他,却突然听到了一声爆炸声,他才明了副官的深意。
他正欲翻身,副官却似明白他的意思,死死地按住他,一时之间,墨轩竟无法动弹了。
他含泪道:“您是将军,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
他哽咽了一声,又继续说道:“代我向我的妻子问好,就说我先走了,黄泉路上先走一遭,算作为她探探路,叫她不要伤心,等她百年,我就与她团聚了。”
火光肆意,强烈的音波扫过墨轩的耳膜,碎片划破了副官的血肉,他却不曾痛哼一声。
人都是皮肉做的,柔软的很,竟会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做到这般。
虽有副官护着,墨轩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是难免不断被细小的碎片以及砂砾磨破皮肤,溢出了鲜血,很快就遍布了全身,满是细碎的伤口。
墨轩一直到爆炸结束,才感到身上的禁锢轻了一些。
“子卿!”容陌从远方赶来,见到一地的炮灰,就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拨开了他身上的尸体。
“别!”墨轩突然哑声道,死死的按住了容陌的手。
墨轩将副官慢慢地掀开,合上了他的眼帘,有队身后紧随而来的侍从道:“将这个人带回去,好生厚葬了,并通知死者家属······”
墨轩低低地咳了一声:“将七王府这个月的开支拨一半给他的妻子。”
容陌不曾反对他这个决定,甚至有几分后怕,若是当时无人护住他,怎么办?那自己岂不就是说这话的人了?
他一惊,攥紧了墨轩的手。
鸣金声仍未响起,他抬头一看,才发现远方又驶来了一堆气势汹汹的人马。
容陌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将士,将士们互相看看,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迅速“洗劫”了战场上亡者的装备,重又开始冲锋陷阵。
作者有话要说:开了一篇全文存稿的新文,预计是暑假开始发文,有点老套路的悬疑文,但是我其实很喜欢主角性格的:在绝境中寻找光明。
☆、波澜(拾)
这是来得最猛烈的一次袭击了。
墨轩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锋利的剑刃划破了敌人的脖颈,甩出了一串血珠。
他看不到战况有多惨烈,只能听到身边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以及装甲跌落战马时发出的轰鸣声。
离群的马匹凄苦的嘶鸣声,壮士们愤怒的吼叫声,还有战地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击鼓声,嘈杂的声音叠加在一起,如川流不息的潮水般涌来。
太吵了,墨轩无意识的皱眉,手起剑落。
“子卿啊,你要记得:如若有一天,你的一身绝学能够被有识之士赏识了,可展露其所长了,切记不要······”
那个据说已经活了几百年,但却只有二十出头模样的青年,曾经这样谆谆告诫过他。
但是千万不要做什么来着,墨轩早已经忘却了。
自己年少时,年轻气盛,不愿听从师父的话:蛰伏等待时机;而之后,一朝风云聚变,他被软禁在暗无天日的王府中,心灰气冷,认为自己再无用武之地。
所以,师傅的这句也就更加令他不在意了。
但偏偏命运弄人,自己的师傅也不负“天下第一神算”之名,高瞻远瞩,知道自己总会有这么一天,故而早早的就开始训导自己。
只是,他那时究竟是想说什么呢?
墨轩颦眉抿唇,手臂向后一伸,掐住了身后正欲偷袭自己的那人的脖颈,轻巧一用力,那人当即窒息而亡。
知生当时要说的那句话,绝对是一句很重要的话。
不然,他不会到现在,还对那句残缺不齐的话耿耿于怀。
但是,墨轩绞尽脑汁,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句原话。
到底是什么呢?师傅到底是为了说什么,才会在将毕生绝学,除算命外皆教授与他后,还会那般忧心忡忡地训诫他。
而且,到底是什么话,才会值得知生惑死在临走时,还郑重其事地握着他的手,再三重申这句话,要求他一定要铭记这句话,将它刻在自己的记忆深处。
墨轩披着沾满鲜血的铠甲,重复着单调的动作,开辟出一条血路。
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血泊连成的血海。
墨轩似被人操纵的牵线木偶般,不知疲倦的向前走着,即使手臂和腿上仍然留着旧伤,甚至不断地被割破,砍伤,也似毫无知觉般向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