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CP完结+番外】(17)

陆舟挠了挠头,没理清其中的厉害关系,只当景行不待见他,遂继续道:“他在军中谋了小职,父辈又忠贞,难道不是最好的人选吗?”

若按照寻常情况,谢璋确实是一颗能与夏履争锋的最好的棋子。

但景行想到这个年纪轻轻便手段了得的青年,眼中蕴藏的心事却犹如迷雾,重重叠叠看不真切。虽说一副纨绔的模样,但景行却硬是从这幅完美无瑕的伪装下,看出了丁点难以言说的哀愁。

这是属于同类人的气息。

于是景行对于陆舟的提议不应允也不拒绝,将还在叽叽喳喳的陆舟扔在了身后,自顾自的上了早已等在路口的马车。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地出了宫,景行撑着身子,半闭着眼养神。

他不愿意入睡太深,一旦被这些外在因素影响自己的神思,他就会陷入长久的恐慌之中。

有些事情,只有掌控在自己手中,方能一览无余。

虽说养神,但到底犹在思虑,景行没觉得解乏,反而整个人更加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有人掀开车帘。景行缓缓走下马车,一抬头就看见了似是等在门口许久的谢璋,谢小将军。

景行:“……”

也不知谢家的五谷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昨日黄坚强守在门口,吃光了他家的午饭,今日谢璋就站在了同一个地方。

简直一模一样。

景行收回下了一半马车的脚,站在高处浅浅一笑:“谢小将军有何贵干?”

谢璋于是装模作样地学了景行的模样,笑眯眯地说道:“想来找景大人谈谈心。”

景行并不想谈,于是他目不斜视地越过谢璋,兀自进了门。

应付了一上午的慕容燕,景行早就不甚厌烦,自然没工夫再去应付一个难缠的谢璋。

他回房褪了朝服,换上了一身玄色的长袍,束冠成了一把玉钗,随意地将长发缠起,一面随手自案边拿了个小物件捏在手中,一面穿了个木屐,“哒哒”地出了门。

结果一出门,见谢璋已经坐在廊下,甚至还十分惬意地喝起了茶。

景行行至他身边,自他头顶淡淡说道:“谢小将军不怕里面有毒么?”

谢璋回过头来,先是颇为新奇地偷偷打量了几眼景行的装扮,复而才笑道:“景大人没这么狠吧,在自己的茶杯里下毒。”

寻常人在未相识之前,总有那么一段时间的隔阂期,而一旦经过这段期限,那么最终要么是敌人,要么是朋友。

但景行却说不清谢璋对自己来说,是朋友还是敌人。分明一个多月前,自己还盘算着取他性命。

现下却兜兜转转,夏日回廊之下,鼻尖是不知谁种的玉兰花的香,而谢璋却坐在自己寻常坐的位置上,正仰头看着自己笑。

景行觉得荒唐,甚至还有些可笑。

但他还是坐到了谢璋身侧,衣袂发出了一阵轻微的摩擦声。

谢璋一低头,看见了景行腰侧悬挂着一块玉佩,其成色青白,光泽温润,且雕琢精美,细看还缀有点点波光般的斑点。

于是谢璋似是不经意笑道:“这块和田玉质地怕是已至上乘了吧。”

景行俯首瞥了一眼,轻轻“嗯”了一声,没了下文。

现下的情景着实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诡异,谢璋不请自来,还不知脑中想的什么,紧盯着景行身上的玉。

景行脾性不佳,本以为这人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只是半晌不见谢璋做些什么,于是暗自怀疑谢璋只是百无聊奈来找自己做乐趣。

他起身就打算将他赶出门去,却听得回廊外有些许吵闹的动静,不一会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自回廊尽头,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

谢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景行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去。

他回过头,看见回廊那头脚步错乱地走来了一个老妇人。

老妇人看样子大约不惑的年岁,面容精致且雍容,只是不知为何,神色见却布满愁苦,十分郁郁寡欢的模样。

有小厮在后面拦着,但大概是碍于身份,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没敢真阻碍她的步伐。

几个呼吸间,老妇人已经来到了廊下的小亭中,她先是礼节性地朝谢璋点点头,复而走到景行身边,缓缓说道:“信儿,今日与娘还有这位客人一起吃个晚饭吧,娘做了很多你喜欢吃的菜。”

她这一番话说得卑微又小心翼翼,仿佛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将深藏在心底的话语说出。

只是景行从头到尾都没有施舍给她一个眼神,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谢璋,给他下了逐客令:“若是谢小将军无事的话,还是早些回府吧。”

谢璋在景母与景行之间飞快地来回看了一眼,深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于是起身对景母行了个礼,就要离开。

哪只看起来柔弱的景母一把抓住了谢璋的衣角,一面回过头几近哀求般得对景行说:“信儿……”

景行蓦然打断他:“你以为有外人在我就会答应你吗?”

景母张了张嘴,眼角一红,就要流下泪来。

景行见了,嗤笑一声,将谢璋自景母手中拉至身后,嘲讽道:“你也就会哭了。”

景母顷刻间收了声,她静静地望了景行半晌,抬起衣袖擦拭了片刻,才又如来时一般,深一脚浅一脚得离开了回廊。

这片庭院间,霎时只能听见景行还未平息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谢璋的耳侧。不多时,就沉寂了下去。

景行看向谢璋,淡淡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谢璋回过神来,像没看见刚才发生的事一般,笑了笑说:“不是什么大事,看你大概没什么闲暇,我便先告退了,改日再登门。”

他陡然碰见别人的家事,本想先行离开,缓解尴尬,却见景行毫不留情地说道:“没改日了,要么现在说,要么永远别说了。”

第十五章 踌躇

其实原本谢璋并未打算来到景府的。

那日谢澄被罚一事,扰得他心神不灵。便久违地在浅睡时又见到了曾经梦魇般的血色剑影。

醒来时天已泛起了肚白,谢璋透过半开的窗棂,恰巧看见了匆匆离开家门的父亲,不用多想,就知定是为了大理寺的事。

谢璋便也下了床,喂给黄坚强一些吃食,随意找了件外衣裹身,心事重重地去了一枝春。

待一脚迈进门,看见店内沸沸扬扬地布置着场地,谢璋才恍然想起,原来一枝春的“夏日赏荷”早已拉开了序幕。

他将一室的热闹抛在了身后,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二楼那间雅间。

雅间柜台边的香炉内燃着一根助眠香,像是等待着谢璋来一般,炉内已落了一层灰。

谢璋刚伸手捻出一小撮,就被推门而入的殷如是抓了个正着。后者护着香炉退后几步,哭笑不得地说道:“这香灰不是给你洗手用的。”

谢璋轻轻笑开,但顷刻间笑意便淡了下去。殷如是一眼掠过,便与他在桌边坐了下来,递给了谢璋一杯茶。

谢璋将其轻轻推开,问道:“有酒吗?”

殷如是一愣,复而起身从柜间拿了一小壶,为他斟上了一杯。淡酒入喉,殷如是方才静静地注视着谢璋,问道:“夏履回京,你有打算吗?”

谢璋却不答,目光自卷帘处穿过窗间,落到了一楼大厅处一盏偌大的荷花灯上。

雅间中的助眠香的味道时隐时现,殷如是却在这份诡异的安静中品出了点不知名的意味,半晌,蓦然高声道:“你在犹豫?”

若寻常的谢璋,只会用纨绔的外表作为伪装,将他人或探寻或不轨的目光隔绝在外。而如今入了一枝春,那些被沉疴旧事遮住的隐蔽心事,通通暴露在故人的面前。

就酒浅尝辄止的谢璋甚至还喝光了她刚开封的秋露白。

谢璋侧对着殷如是,目光中无悲无喜。但殷如是却宛若脾性被点燃,倏地站起身,一连串的话冷冷倒出:“你犹豫什么?慕容家将一干晋朝皇室屠戮殆尽,辱你欺你还欲毁你,你难道还要从容大度地原谅他们吗!你在西北五年吃的苦,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谢璋回过头来,冲殷如是笑道:“你如此激动做什么,我还没什么都没说呢。”

殷如是疾步来到谢璋深前,看进他那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中,却什么也没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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