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很疼。
闻人羡的胃都翻滚起来。
脸色很白。
闻人安的脸色却一直不好看。
闻人羡的硬骨头他是知道的。
很久之前就知道。
他也没打算真的从闻人羡这里知道什么。
他只是想泄泄愤罢了。
凭什么他就可以。
但是闻人羡的态度是真的惹恼了他。
闻人羡稍稍张了张嘴,把声音都收到四平八稳:“三天后,闻人穆会拿着玉玺登基。”
他像是不知道这句话会引起闻人安的愤怒一样,说完就垂了眸子。
一动不动地看着地板。
眼里全是混沌。
闻人安往后招了招手:“既然皇弟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信了吧。”
“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走上前的人是慊。
他垂着眉给闻人安擦手上不小心溅到的血迹。
手很稳。
闻人羡嗤笑一声:“慢走不送。”
嗓子发哑。
随着闻人安的出去,里面很快陷入到一片黑暗。
还有滴滴答答的血掉落的声音。
闻人羡闭上眼睛。
江南小院,养鸡喝茶斗嘴。
还有大白鹅。
闻人羡全身都在发凉。
慊是闻人安的人。
闻人羡一早就知道。
但他还是对慊毫无保留地信任。
他不是没有想过慊那个忠主的破脾气。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样子的后果。
他不是没有...
可是这些都抵不过慊那个笑容。
他倒下去之前看到的那个笑容。
那是他同慊在一起后...不...是他从未在慊脸上看到的风景。
慊喜欢闻人安。
闻人羡这么想着。
心脏一阵窒息的抽痛。
他谋划好了一切。
也算好了慊背叛了他之后要怎么做。
可能会吃一点苦头。
但不会丧命。
他还想着事情完结了总能让慊放下的。
一年不行就两年,反正他们总是在一起。
反正他们总喜欢对方。
闻人羡还在想着江南的小院子。
然后被现实扇了一个大嘴巴子。
小院子会有的,小鸡会有的,大白鹅也会有的。
但是只剩他一个人了。
好吧。
一个人就一个人吧。
闻人羡昏死过去之前还在对自己说。
“一个人也没什么了不起。”
是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是比你了不起。
闻人羡模模糊糊地想。
自己吻他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他好像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慊从来没有主动吻过他。
向来是他主动的。
他以为他只是害羞。
现在想来可能是觉得恶心吧。
闻人羡的眼角酸涩得难受。
但是却没有东西。
三天后的登基大典。
闻人羡已经在隔壁的茶楼喝茶了。
是上好的大红袍。
他拿到了闻人穆给的地契。
和他们说好的一样。
在杏花烟雨的江南。
有一大块地和一群小鸡大白鹅。
老头子大概会骂他败家。
一块玉玺就换了块地。
恐怕会气的从棺材里面跳出来。
闻人羡喝掉杯底最后的一点茶水,双手揣到袖子里。
袖子里有一块玉。
慊的。
上面刻着“闻人”。
却不是给他的。
闻人羡没什么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的羞愧感。
他就是觉得自己犯贱得厉害。
傻逼。
天字一号大傻逼。
闻人安死了。
死得挺难看的。
消息是闻人穆带给他的。
闻人羡忍了很久终于也没有问他死了几个暗卫。
万一里面有慊呢。
还是不要知道了。
既然你也不喜欢我。
那我就放手。
死缠烂打的样子真的很丑。
江南。
和闻人穆说的一样。
是一个绝妙的地方。
闻人羡站在屋子边,抬眉看着院子里的鸡飞狗跳。
有只大白鹅扑凌凌地就往这里来了。
闻人羡没留意被扑倒在地。
婢女赶紧上来扶他,但脸上全是笑意。
边上的小孩儿咯咯咯地笑得特别大声。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花椒的味道,院子里的小鸡一步一低头,远处的田里全是弯腰在插秧的人。
特别热闹。
特别可爱。
闻人羡和大白鹅对视了一眼。
微微地笑了起来。
☆、>人<
三年后。
隔壁邻居娶了个美娇娘,然后生了个大胖儿子,现在满月了,生拉硬拽着闻人羡去喝酒。
闻人羡推辞半天无果还是被拉了过去。
他胃一直不太好,平时在府里被看得死死的,那些婢女年纪轻轻,比老妈子还要啰嗦,闻人羡是真的怕了。
这次大概是想着满月酒没什么大碍,却怎么也没想过真的能醉人。
闻人羡是自己走回来的。
步子很稳。
也没有半点撒酒疯的样子。
一回来就进了屋子,呆坐在床上半天,然后从床壁里掏出一坛酒来。
看了很久。
人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
闻人羡是送上门去的非要醉。
沿着瓷碗下来的酒味倏忽地飘散开去。
满月酒不醉人,孩子也特别可爱。
邻居和他的美娇娘双目相对的时候却能醉人。
闻人羡看得很难受。
府里也劝过他找个暖被窝的,可闻人羡怎么也没办法将就。
这颗心已经给了人,人要拿它去喂狗,闻人羡还能怎么样呢。
第二天闻人羡就病倒了。
只是乏力。
头疼。
钝钝的疼痛跟温水煮青蛙一样。
府里府外都忙开了,闻人羡却不让床边有人。
大夫看不出什么来,闻人羡却知道是自己执拗了。
可能怎么办。
闻人羡涨头涨脑地想,要是自己熬不过去了,棺椁里面就刻上“人渣慊”。
道理是不讲的。
隐隐约约里闻人羡像是看到有人从房梁上跳下来,站在床边看他。
闻人羡拿被子蒙了头。
不给看。
那人似乎是叹了口气,伸手来拉被子。
闻人羡不放。
然后就是一个吻凉凉地落到了耳边。
“慊。”
闻人羡觉得自己真是病糊涂了。
浑浑噩噩地过了大概有两三天。
闻人羡总算能从床上坐起来了。
他找婢女要了把刀。
只说是要切个水果。
婢女没多想,回身抽了就给他。
闻人羡只开婢女后,拿着刀就往手上去,半点犹疑没有,刹那见血。
然后屋梁上明显地一个呼吸错乱,那把刀就被弹了开去。
“下来。”闻人羡没去管滚到床脚的刀,冷声道。
屋子里没人动。
闻人羡稍微勾起一个笑,掀起被子就要下床把刀找回来。
然后没站稳。
哗啦啦地就摔了。
那人还是下来了。
伸手去扶他。
闻人羡不让他扶,自己靠着床坐了起来:“我就问你一件事。”
那人喉结动了动,没应。
三年了,他没怎么变,还是初见时的模样。
“过来。”
闻人羡瞪他。
那人乖乖地过来跪下来了,刚好和闻人羡眉眼齐平。
闻人羡几乎没等他跪稳就吻了上去。
很凶。
非常凶。
那人愣了一下,然后开始生涩地回吻。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向来只有闻人羡吻他然后骂他呆子的份。
闻人羡却不等他,转头就放开了:“问完了,滚吧。”
...
???
那人一下子不知所措了。
茫然的小眼神特别像闻人羡曾经见过的兔子。
闻人羡没看他:“我不要你了。”
这么久了闻人羡一直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等什么。
一个解释吗?好像也不是。
现在才发觉,原来是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