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梦境未曾远离(3)
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开口：“那个……会长，我们帮你教训一下穆雅开而已，他实在太没眼色了……”话尚未说完，脸上便挨了一记重拳，其力道之大让他跌跌撞撞倒退了好几步，重重摔在地上，鼻血立刻就飚了出来。
宣涵政甩了甩右手上的血迹，冷冷俯瞰倒在地上的人体：“你算那根葱？穆雅开也是你能动的？”
上前狠狠补上一脚，“给我记住！世界上能教训他的——只有我！”
把走廊上的碎纸都清理完毕之后，天已经黑了。
竟然已经这么晚了……回去之后肯定又要被老妈念叨。穆雅开心情压抑。关上教室的门，又推了几下确认锁紧之后，他才转过身。
黑暗的走廊尽头倚着一个无比熟悉的人影。单肩包，一丝不苟的校服，修长挺拔的身材，即使倚在墙上也仿佛全神戒备似的状态。
宣涵政见他出来，闷哼一声：“走吧。”
“去……去哪儿。”穆雅开缩着脖子问。
“回家啊。”狐疑地看着他，挑眉，“不然你想去哪儿？”
穆雅开忽然有些窃喜：“你……你特意等我？”
“才不是特意！处理了一些事，耽误了而已。我只是顺便！”宣涵政一脸不爽，自作主张地抓住穆雅开的手，拖着他往楼梯走。
穆雅开被拖得踉踉跄跄，好几次差点摔倒，却一点也不生气，相反的，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些雀跃。
——学生会长宣涵政虽然看穆雅开不顺眼，但两人却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这是一高全校皆知的另外一个事实。
四
“冤家路窄”这个博大精深的成语，此时此刻完美地体现在了穆雅开身上。
放学之后必然要路过的小巷里，几个人高马大的少年将穆雅开围在中央，不但挡住了去路，还截断了退路。
“嗯？这次没有会长大人给你保驾护航了？感觉如何？”说话的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梁上贴着创可贴，正是几天前教训穆雅开未遂反被宣涵政教训的“狗腿子”一号。
穆雅开向他的伤口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感觉……还不错。”
“找死！”“狗腿子”一号一拳挟风袭来。穆雅开把书包一扔，敏捷躲闪，对方扑了个空。
“还敢躲？！”恼羞成怒的男生啐了一口，向同伴们使了个眼色，其余人会意，狞笑着向中央围拢，个个摩拳擦掌。
“嘻嘻嘻，这次没有会长帮你，看你怎么办？”
“给我长点脑子，别以为有会长给你撑腰你就能得瑟了！”
穆雅开被一群膀大腰圆的男生围在中央，无路可退。这时他的第一个想法是“我没得瑟啊”，第二个想法是“什么世道，躺着也能中枪”，第三个想法是“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即将被群殴之际，一个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我嘞个去！前面的，好狗不挡路！”
众人纷纷看向声音的来源。一个修长的人影逆光站在巷口，看不清相貌，只能看见一片黑色的剪影。
“哪儿冒出来的？”“狗腿子”一号对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一丝好感也无，刚想说“兄弟们连他一起揍”，旁边的同伴便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道：“那是七高的韩瑞！不好惹！”
一号同学在心中迅速权衡了一下利弊，决定撤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兄弟们，撤！”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少年们立即作鸟兽散。
见对方不战而逃，巷口的人影短促地笑了一声，朝留下的围殴（未遂）受害者缓缓走来。
穆雅开咽了口吐沫，不知该不该学习前辈，也脚底抹油走为上策。
等那人走近，他终于看清对方的相貌——是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生，一头鸟窝似的乱发，不知为何有一种落拓的帅气，白皙的面容相当英俊，挺直的鼻梁和尖削的下巴，又让他多了几分精致。
好漂亮的人啊。穆雅开心想，不过还是没有宣涵政漂亮……呸！我干嘛想到他！
英俊少年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包，拍了拍灰，递给穆雅开：“你的？”
“啊，谢……谢谢。”
“你是一高的？”少年抬了抬下巴。
“啊，是的，你怎么知道？”
“看校服啊。”少年露齿而笑，“我是七高的，我叫韩瑞。”
七高是什么地方？和学风优良、成绩傲人的一高相反，以量产不良少年和落榜生闻名的高中。
韩瑞是何许人也？就连穆雅开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习狂也听闻过其赫赫大名的king of the 不良少年。
听见对方名字的刹那，穆雅开心中闪过千头万绪，第一个想法是“我身上定是有‘逢龙遇虎’这等神异命格吧”，第二个想法是“衰神呐你到底有多爱我？”，第三个想法是“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呃……你好。”穆雅开僵硬地转过身，“再见。”
才走出去两步，一只手就搭上了他的肩膀：“哎，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呃……我……我叫穆雅开。再见。”
那只手岿然不动：“哎，我说，你走错方向了吧？”
“对……对不起，我是路痴！”欲哭无泪地回头，对上韩瑞笑得奸诈的脸，“再见！”
“既然是路痴，那我送你回去吧。”韩瑞揽着穆雅开的肩，一点放手的意思都没有。
两人踏着无比沉重的步伐走向巷子的尽头。
“哎，我说，你跟宣涵政很熟？”韩瑞的口吻风轻云淡，好似在闲话家常。
“还……还好。不是很熟！”宣涵政对不起！不过反正道歉了你也听不见。
韩瑞了然颔首：“是么。我听说你们是青梅竹马呢。”
现在穆雅开已经可以肯定韩瑞找上他的原因在宣涵政身上了。他真是遇人不淑……啊不，交友不慎，怎么交上宣涵政这样的朋友，竟然被连累到躺着也中枪的地步！
“你跟宣涵政很熟吗？”他也问道。
“啊，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穆雅开下意识问：“谁赢了？”
韩瑞面色一凛。意识到自己问错了问题，穆雅开连忙打哈哈：“我、我随口问问的！你就当什么也没听见！”
不良少年倒是满脸不在乎：“呵。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真豁达。”
不知所云的对话持续了很久。穆雅开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这条走了无数遍的巷子是那
么长。
好不容易拨云见日，拐过一个街角就是穆雅开家的小区。小区门口保安室前站着一个不知是该用“出人意料”还是应该用“不出所料”来形容的人。
“宣涵政！”穆雅开顿生逃出生天之感。
被喊到名字的人脸色冰冷到了整个小区门口都提前进入寒冬腊月的地步。“你回来太晚了！”再看向韩瑞，露出吞了苍蝇般的厌恶神情。穆雅开踉跄后退一步，剩下韩瑞和宣涵政大眼瞪小眼，目光中有看不见的闪电四处流窜，两人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电离了一般。
“你来干什么？找抽？”宣涵政按了一下手指，“咔嚓”一声。
“干嘛？路是你家的，不准我走啊？”韩瑞拍了拍穆雅开的肩膀，“好了，快回去吧，以后注意，别被疯狗缠上了。”说着，别有深意地瞟了宣涵政一眼，然后扳过穆雅开的脸，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在宣涵政爆发之前，不良少年之王就绝尘而去了。
好快的速度。穆雅开凝望韩瑞离开的方向，心中升起一股由衷的赞叹。如果他也有这等逃跑绝技，以后就再也不怕被人围殴了。
寒气森森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穆雅开身体一僵，根本不敢看那寒气的来源。此时此刻他更加艳羡逃跑速度奇快的韩瑞了。
耳朵被狠狠拧住。
“痛痛痛痛痛……耳朵要掉了！好痛啊放手！”
“给我滚回去洗脸！洗脸！”
五
第二天放学后，穆雅开为了防止再遇到“狗腿子”军团或者不良少年之王，决定坐公交车回家。虽说学校到家并没有那么远，但是安全第一，还是稍微破费一下好了。
车站等车的学生不少，一眼望去清一色的一高校服，却能轻易发现里面夹杂着一丝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