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5)
小八爷爷来的快，知道问小八也没结果，直接进了书房，看见老爷子气的够呛，小攻在地上跪着。
前脚老八进了门，后脚小攻他爹也回来了，老爷子把情况说完，现场就乱了套，老八大耳刮子把小八抽跪下，解下腰带就打，让小攻拦住一下儿，第二下就抽到小八脸上，沁出一道血痕。
小攻他爹刚想动手，就听见小攻说，他不喜欢我，是我喜欢他，跟他没关系。
好嘛，不用动手了，直接用脚把小攻踹趴。
小八深深看了眼小攻，没有说话。
小攻他爹平静下来之后，问，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小攻狗腿的上前给三位倒了茶说，这事儿怨我，我一直比较喜欢小八，最近才发现，没来得及告诉小八，刚才征求一下爷爷建议，嘿嘿，嘿嘿。
老爷子指着小攻鼻子骂，你丫那是征求哪门子建议？啊？还敢说不结婚？你是想上天吧你？
老八站起来说，少爷不用袒护小八，事情我也听明白了，是小八的错。将军，明天我就把小八领回去，不会让他再打扰少爷生活。
诶诶？小攻急了，真不是小八的问题！
小攻噼里啪啦说的天花乱坠，什么幼儿园玩儿过家家就觉得小八好看，什么高中除了小八谁也看不上，什么到了军队发现好多人同性恋，BALABALABALA。
小八睁着眼睛听，越听越觉得少爷很厉害，明明只是床伴关系，硬让小攻说出来了一段单相思的单口相声。
小攻嘴里说的快，心里也乱。要说他多喜欢小八，也不至于，他习惯小八陪着他，也习惯生活中到处都是小八的影子。但是远不至于非他不要山盟海誓的程度。
可老爷子要他跟敏敏结婚，他做不到，他觉得小八比敏敏合适不是一星半点儿。至少他生命的前二十六年有十八年是和这个木头人在一起，不可剥夺，不可泯灭。
眼下他失算，老爷子反应太大，他为了小八只能顺嘴胡说，可说着说着又觉得自己有道理。
——幼儿园开始就觉得小八最顺眼。
——高中开始除了小八谁也看不上。
——军校时候离不开小八。
——基层时候和小八如同夫妻一样打拼。
想到这里小攻忍不住偏头看小八。
小八垂着眼睛，没有表情，目光谦恭有礼。侧面的轮廓清晰又锋利。
小攻说完了，室内无声良久，老爷子说，老八，这事儿不怪小八。是我家小兔崽子犯毛病，回头我找人给他治治。
老八说，将军哪里话，少爷只是年少，又和小八玩的来，说起来还是小八勾了少爷。
老爷子摆手，别说了，小八你先回部队吧。
一声令下，小八没说话，站起来鞠个躬退出去。小攻着急想辩解，被他爹一记眼刀戳没了声音。
当天晚上小八就收拾行李回了铁岭，到铁岭火车站正是正月十五的晚上。火车站没有人，空旷的如同医院。
小八拎着行李，自己走出火车站站在寒风里，习惯性发呆。
他从来没有这么离开少爷过。
现在少爷在皇城二环，他在东北的大雪里，大概会有别的人陪着少爷，不像他独自一人。
东北的雪很大，很美，和北京的不一样，记得三年前他们刚来看到没过脚踝的雪，还无聊的跑出去到处踩。
小八不想坐车，行李也不重，两套衣服加一个钱包而已，于是顺着路慢慢的走。
少爷说那么喜欢他，他知道不可能，要不然这三年少爷为什么待他如兄弟。可是，他喜欢不喜欢少爷？
最开始一定不喜欢。没人会喜欢一跋扈的主子。
后来呢？后来看着他在军校春风得意，在基层独自打拼。那时候，少爷没当自己是个少爷。在自己的圈子里面，除了少爷，又有哪位爷能做到这个程度？
小八一个一个想过去，觉得自己家少爷真是牛X。
那么，应该喜欢吧？
小八很乱，刀片儿一样的风刮脸上也不疼。
那个晚上小八从火车站步行到机场，三个小时，到二连驻地的时候浑身上下没一分儿热气，把看门的大头兵吓一跳，连忙迎进去端茶倒水，滚烫的茶水喝下去，小八才算暖和了一点。
之后的很久，小八没能见到自己家少爷。
小八过完年就调到了沈阳，升了衔变成少校，二十七岁的少校听上去很威，但在沈阳军区并不起眼，沈阳不同于铁岭，二世祖红三代多了去了，跟小八差不多大的游手好闲的主儿，基本上最少也是个一毛三。
小八被分配到军需股做股长，实权不大油水不小，明白是老爷给他的安排，他收拾东西就上了任。
军需股，听名字就知道是负责军需，小到食堂采买大到购进枪支坦克，小八初来乍到，一时忙的脚不沾地。
一忙起来，自然没什么时间想起小攻。只有夜深人静独自一人的时候，发现身边的床位没有人，小八会默默的发呆一会儿。
小八的手机落在北京，小八平时用不上手机，也就没再买，小攻又换了号码，于是彻底断了联系，偶尔老八打开电话，也绝口不提少爷如何如何。
小八想，少爷应该和敏敏小姐结婚了吧？
时间真的很快，一转眼又是一年。
这一年小八全副身心都在工作上。他本来就是简单的人，除了工作，偶尔看看电视就算娱乐，放假了就去市区逛逛，或者找个咖啡厅坐半天，对着外面人来人往发呆，想想少爷，想想老爷子，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他也没能攒下钱来，军需股油水大归大，他对物质要求不高，别人不送礼他照常办事，别人送礼他回头就给下面加餐买烟，有时候给顶头上司——一个五十多的老头儿买点茶。老头很罩他，因为听说老头的儿子跟他一边儿大，可惜高中时候车祸走了。
小八那时候想，自己高中的时候在干嘛？
但他想不起来，只记得高中时候少爷喜欢喝骨头汤，每周都会熬上一次。喔，少爷还喜欢打篮球，每天都要帮他刷鞋。
到了年底，老八打电话说让他不用回去，小八就把过年这两周的班都排给自己，方便战友回家多陪陪家人。
东北的冬天一直那么冷，小八穿着厚厚的老款迷彩大衣，戴着狗毛帽子巡逻，在屋里就看电视，股里只有五台电脑，他懒得跟新兵蛋子抢着玩儿，人家小P孩儿过年还在这破地方守着也不容易。
小年那天小八带着新兵蛋子大伟和老猫去办年货，他自己掏腰包买了五条人民大会堂给大伙儿，把一众蛋子感动的稀里哗啦，说八哥您真是我们亲哥，我们都稀罕你。
有个兵说，八哥您咋不结婚呐？俺家大哥才二十五，嫂子都怀上了。
小八没说话，气氛僵了一下，老猫就说多少小姑娘哭着喊着嫁八哥，八哥不稀得要知道不，要不你把你妹子给八哥送来看看？
大伙儿都笑，小八看着他们笑，忽然想起少爷说他不想结婚。
——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结婚。
他嘴笨，人又木，不会讨小姑娘欢心，工作忙，工资又不高，没有背景，谁家姑娘看得上他？
真过年了，大家又轮着给家里打电话，轮到小八，小八想了想还是给老爷子打了一个。
老爷子听完小八拜年问，工作顺利么？
小八啪的立正，跟老爷子就在眼前似的，顺利，很顺利。
——小攻没联系你吧？
——没有，将军放心。
——好好干，将来有发展。
——是。
放下电话，小八胸口有点儿堵。转头又给自己老爷子打了电话拜年，老八声音不冷不热，说你好好干，不许再跟少爷联系。
小八答应了，忽然就很想念少爷。
小攻和其他少爷不一样，嗯，一点儿都不一样。
这时候居然有电话打了进来，接线员说是北京电话，找他的，小八楞了，声音有点抖，让接线员把电话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