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4)

真上了才知道焦头烂额，累到年底终于可以调回沈阳，小攻这才歇菜。

其实这三年，俩人都没有放纵自己，甚至那种事也很少做，一心扑在工作上，搭配早已默契无比。

年假回到久别三年的京城，小攻望着那灯红酒绿霓虹闪烁，忽然就觉得人生很短，大梦一场，三年就这么过去，一点儿声息都没有。

转头看到小八，依旧是俊秀挺拔的容颜，嘴唇很薄，抿成一条直线。小攻想，习惯了和这个人在一起这么多年，那么在一起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对于小八来说何尝不是一样。

当兵清苦，三年远离享乐远离浮华的生活却更容易让人看到自己的内心。小八第一次认真考虑自个儿和少爷的关系。

记得第一次演习，是在到东北的第一年。整个沈阳军区出动，师级单位各自作战，作为红方的二连负责守住指挥部北走六十里的油库。油库历来是必争之地，只要炸掉油库，就会被判定必须原地停留等待补给，所以那真是一场血雨腥风。

空包弹听着傻X，打在身上的痛却不是假的，一块红痕不大，疼上几天有余，近距离中弹甚至会直接失去作战能力被迫退出。

小八就是挨了这么一下子，虽说没有冒烟儿退出，但是腹部疼的站不直，靠着树抱着枪，完全失了准头。

这时候二连剩下的人已经不多，本来没想到蓝军会分出半个队来炸油库，子弹又不充足，几乎就是弹尽粮绝。

小攻当时想都没想，抬胳膊把小八扛肩上撤退，人趴进壕沟里面，小攻眼见着蓝军冲上来冲锋枪没了子弹，当机立断换了把狙击枪，一枪一枪把蓝军逼了回去。

油库当然最后还是被炸掉了，阵地没保住，演习结束二连被狠批一顿，小攻又被警告，哪儿有400M距离用狙击枪的？真打关键部位空包弹也致命啊！

小受写检查的时候想起当时小攻坚毅的侧脸，觉得自己家少爷似乎在这里变了一个人。至少之前的那么些年，他没见过小攻那么严肃的一面。

两人乍回到皇城，基本上就是土包子进城，衣服穿的落伍不说，连路都认不全，如果不是家里司机来接，这俩人铁定迷路。

老爷子和小攻他爹见了小攻都很乐呵，自己家崽子长大了，爷们儿了，东北风水不错。既然成熟了，那就把婚结了吧，敏敏那丫头一直等着你呢。

小攻下意识回头看小八，发现小八没在身边，于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整理半天回答说，先不结，不是说了先要事业嘛。

但这次没能拖下去，毕竟小攻二十六了，到了年纪不结婚也不是个事儿，虽说圈子里人都知道小攻那啥能力没问题，但是一直不松口结婚，那绝对是有问题。

小八虽然木头，看见小攻阴着脸也明白怎么回事，自己没有说话的权利，那就不如不说，少爷喜欢敏敏小姐那就结婚，少爷不要他了他就离开。

小攻把小八拉到房间洗澡，一边洗一边就硬了，压着小八狠狠做了一场，做完就说，我想过了，不结婚。

小八没吱声，心里不知道什么感觉，少爷不结婚，敏敏小姐怎么办？

——敏敏小姐当然不会怎么办，因为当天晚上人家就杀上门来了。

BV的手包，卡地亚的手表，香奈儿的套装，宝格丽的耳环，精致的妆容，敏敏把京城闺秀的形象展示的淋漓尽致。

一进门就是大伯又年轻了的拜年，把小攻的老爹捧的喜笑颜开，忙着让敏敏进门，顺便让小八叫小攻出来。

小攻看见敏敏有点儿无言。

敏敏贵气精致依旧，举止挑不出半点儿差错，笑起来恰到好处，说话跟新闻联播一样字正腔圆。

——但就是喜欢不起来，连曾经的虚荣心也淡掉了。不是说小攻三年里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而是好歹摸爬滚打这么三年，怎么可能半点儿长进没有。

别的不说，至少不能认同曾经花十万块买一个手包的行为，不认同里面也包括了敏敏二十几万的打扮和公式化的言行。

那可是二十几万，他的兵里面有多少人家里一共也拿不出二十几万，有多少人每个月拿到八百块钱补贴都全部寄回家里，有多少人伤残退役，买断他们一生的，也就是这么二十几万的补偿。

很多事情就像火山喷发的前期，表面平静无波，内里汹涌澎湃。小攻就是这样。

小攻这个人吧，本质上是一个好人。只不过从小的圈子在那里摆着，花心滥交玩男人还是打架惹事儿泡夜店，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他从没觉得不对。在军校里面的同学圈子也是这么伙人。

直到到了部队，部队的最底层，不靠家里自己打拼，才知道什么是生活的艰难。

所以小攻从根儿上狠狠的改变了。包括对小八，早不是年轻时候的态度。他很早之前就不再强迫小八上床，有需要也会征求小八的同意。

小攻知道他的改变是好的，只是不一定适应这个从始至终纸醉金迷的上层社会。

在部队的时候小攻折磨自己，疯狂的体能操练，跑步跑到呕吐，引体向上做到拿不起筷子，打靶打到肩膀被后座力震的抬不起来，努力写报告定计划到深夜，然后五点正常出操，和他的兵吃同样的饭菜，自己动手洗衣服，有时候自己动手来一发。

小八不能为小攻做什么，于是他陪着小攻提升体能，开始参与政治工作，作为小攻的指导员，跑师部做报告，做基层战士的心理建设，和他一起制定各种考核和演习，主动提出帮小攻解决生理问题。

小八觉得这样子，小攻就可以轻松一点儿，不那么拼，不那么累。后来升衔的时候他也想，一定要把小攻调回师部，换一个轻松的工作。

但是回到北京，如此安乐熟悉的环境，小八又觉得，也许二连更适合少爷，毕竟二连是个目标明确的地方，付出就可以收获。不像京城，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什么是对的。

过完年，老爷子问小攻有什么打算，小攻想都没想，就说回沈阳。

老爷子高兴，说不错，有出息，知道自己努力了。

小攻觉得是时候摊牌，于是就跟老爷子说，铁岭那边的兄弟都不知道您身份，这几年我过得也不错，所以我就想自己走走试试，看能不能有个发展。

老爷子当即批准说，你去吧。

小攻说，那我不结婚行吗。

老爷子奇怪，为什么不结婚啊，结婚了敏敏可以跟你去沈阳。

小攻就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不喜欢敏敏。

老爷子有点失望，毕竟敏敏等了你三年呐，那你喜欢哪个姑娘，合适的话也成。

小攻犹豫了。说出来可能就是灭顶之灾，老爷子一生气把小八发配没影儿了不说，小八他爷爷都能活剥了他。不说的话，一直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小攻一咬牙一跺脚，说了。

他说，我好像不喜欢女人。

不喜欢女人？老爷子反应很久才反应过来，小兔崽子你不是跟老黄家崽子一样儿搂个男人过日子吧？

小攻点头。

不是开玩笑？

小攻再点头。

喜欢小八？

小攻思考半晌，点头。

老爷子狠狠一拐杖把小攻揍趴下了，你这是人干的事儿吗你？放着好好的闺女不要你要男人？这是病知道不？你赶紧跟小八断了！明天！下个月就跟敏敏结婚！

小攻跪地上，没吱声。

老爷子气急了，抄起电话给小攻他老子打电话，对着话筒骂，你生出来的什么东西，你给我滚回来！

老爷子嗓门大，中气足，一嗓子把小八从外面吓进来了，手里端的茶壶还没来得及倒，就让老爷子一拐杖打翻说，把老八叫过来。

小八看了看小攻，似乎明白了什么，退出去给爷爷打电话，只说将军找您。放下电话小八不知道怎么办，想了想又泡了壶茶在书房门口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