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六一儿童节(65)
“对着阿爸怎么演啊。”何初三理直气壮,阿爸养了他几十年,他一翘屁股阿爸就知道他要拉屎,一眼戳穿他那点儿小把戏。再况且他刚才被吓得满头大汗,还有什么心思演戏……
“……”夏六一也没立场嘲笑他,刚才他手心也湿了。
——他觉得自己窝囊透了!堂堂龙头大佬,见个小情人得半夜爬墙不说,还被对方阿爸唬个够呛!金弥勒还没何阿爸一半可怕!
“妈的,真丢脸!”
“没事,没人看到。”何初三安抚他,并且重新将唇贴了上去。
“你不是人?”夏六一一边跟他亲蹭一边呢喃。
“我是你的人。”
“肉麻,滚。”
“嘿嘿。”
两人在何初三那张狭窄古旧的小破床上,黏黏糊糊地又亲热了好一会儿。何初三摸到夏六一头发上脖子上胸口上全是泥灰,疑惑问他,“你刚才到底怎么上来的?”
“爬上来啊。”夏六一不耐烦道。
“你右手不是……”使不上力么?
夏六一“嘁”了一声,“那难得了你六一哥?你六一哥武林高手,飞檐走壁,行不行?”
他才不说是将领带挂在沿途铁架水管上,用牙咬着爬上来的……其实要不是何初三腿上有伤,他早改用石头敲窗子让对方爬水管滚下来……
这倒霉催的一伤一残,互相搂抱着躺在床上。何初三用枕巾细细致致地给夏大佬擦了擦头脸,低声道,“今晚上不走了吧?在这儿睡。”
他心疼夏六一,要眼见对方再摸摸索索地爬下去,他这心脏受不了。但要让夏六一走大门出去,惊醒了阿爸,真相大白,得换阿爸心脏受不了。
“挤死了。”夏六一挺嫌弃。
“挤着睡暖和,这几天降温,我受伤的骨头冷得疼。”
夏六一更为嫌弃地“啧”了一声,却更紧地抱住了他,用两条腿夹住他给他暖脚,“行了,睡!”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
“六一哥,你刚才锁门了吗?”
“……没有。”
“快去,阿爸明天早上可能会偷偷来开门。”
“……”
第三十一章 你不介意老子介意!
知父莫若子,何阿爸一大清早起来,回忆起儿子昨晚鬼鬼祟祟的模样,还真来摸了何初三房门。推了两下推不开,原本要作罢,结果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明显是两个人的!
见了鬼了!
何阿爸又拍门又嚷嚷,也不说进来找人,只说要进来拿货。里面好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许久之后,何初三才睡眼稀松地前来开门,嘟嘟哝哝地抱怨他,“阿爸,怎么了,您昨天不是提前把货拿出去了么?”
“我忘拿了汽水,行不行?”何阿爸随口道,越过何初三往屋里钻,狐疑地四下张望,还拉开门后也看了看。
“阿爸,您找什么呢?”何初三打着哈欠问。
“汽水。”
“就在您脚边呢。”
“哦。”何阿爸不以为然地答应了一声,一无所获之后,他再次扫视了一遍这个房间,杂货箱林立,就那么一条小道通往床与窗边,确实不像藏得下人的样子。
只是刚才奇怪的双重鼾声和何初三那些鬼鬼祟祟的反应,着实奇怪。
他突然恍然大悟,推开神情太过无辜、总觉得有猫腻的何初三,弯腰去翻床底下!
“啊……”何初三张大嘴。
何阿爸拉开床单——下面放满了箱子。
“啊……欠,”何初三接着前面的哈欠道,“您没其他事的话,我继续睡了。”
何阿爸对自己的判断力产生了怀疑,忿然离去,心情复杂地开始了一天工作。何初三小心谨慎锁上房门,跛着腿跳到窗边,“六一哥,可以出来了。”
片刻之后,夏六一磨磨蹭蹭地从窗子外头爬了进来,吐掉嘴里叼着的领带,坐在床上绿着脸一言不发,心里酸得几乎落下男儿泪来。
他堂堂龙头大佬,一大清早的,只穿了一条内裤,像个偷情的奸夫一样贴在唐楼窗户外头吹冷风……
刚才在外面实在憋不住,差点就一时激动跳出去,对着何阿爸炸毛——老子就是收了你儿子做大嫂,怎么样吧?!砍我?!咬我啊?!
——只是一想到何牙医高举在手的、疯狂转动的牙钻,从自己嘴巴里传来的歇斯底里的嗡鸣声,他立刻从牙床到整条脊椎都软了……
牙医,这全人类的公敌,夏大佬心酸地想,总有一天老子要把全香港的牙医都抓去填海!
“六一哥,还早,再睡会儿吧。”冷得直哆嗦的何初三缩在他身旁的被子里说。
“滚开。”夏大佬心里憋屈。
何初三伸爪子扯了扯他内裤松紧带,夏六一嗷地一下转身扑住他,“混账东西,我让你滚开没听到?”
何初三被他牢牢摁在下头,整个人被罩在他的阴影里,闷声低笑着,双臂环住他的脖子。
夏六一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两个人在拥挤的被窝里翻来滚去,你咬我一下,我啃你一口,爪子互相乱挠,跟牙没长齐的孩子似的嬉笑打闹。片刻之后,夏六一终于重新将何初三按在身下,正笑着低头亲他鼻子,动作突然僵了。
有什么半硬的东西顶住了他的大腿……
何初三脸上的笑也定住了,两个人尴尬地对视几秒,夏六一翻身就要出被子!被何初三迅速搂住腰拖了回去!
夏六一使了劲地挣扎,被何初三死死缠住,掰开一只手又搂上来另一只,章鱼一般粘腻。何初三精虫上脑,追着他嘴巴急切地吻,双手顺着他腰背越滑越下,摸入股沟。夏六一情急之下,一个头槌砸到他脑门上!何小瘪三闷哼一声,终于松了手。
夏六一一个箭步跳下床,退出一大步,喘着气瞪他。
何初三吃痛地揉着额头,十分不解,“六一哥?”
夏六一抬手擦了擦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光是脸色铁青。见何初三挣扎着起身要下床,他立刻往后又退了一步。
何初三察觉出不对劲,“怎么了?”
“……”
“你不喜欢这样?”
“……”
“六一哥?”
“我回去了。”
何阿爸中午抽空回家照料病怏怏的儿子,结果发现他儿子拄着拐杖靠在客厅窗边,盯着楼下的巷口出神,小模样老忧郁老忧郁了。何阿爸连叫了他好几声,都跟没听到似的。
阿弥陀佛,耶稣基督,何阿爸觉得儿子是中了邪!改天得去黄大仙庙拜拜,求个签问问吉凶,再求个招魂符!
何初三端着饭碗食不知味,把老姜当鸡肉在嘴里嚼了好一会儿,呆呆地道,“阿爸,我问您件事好吗?”
“什么事?随便问!”何阿爸挺心疼儿子——恨不得一筷子敲醒他。
“阿妈走了这么多年,您一个人怎么过的?”
“什么怎么过?带着你过呗。死的人死了,活的人还能不过日子了?”何阿爸挺不屑地喝了口小酒。
“我意思是您晚上怎么过?”
何阿爸“噗——”了一桌子。
……
何初三如此直白地探究家中长辈悠久神秘的数十年单身生活,被恼羞成怒的何阿爸用筷子敲了个满头包。顶着这个释迦摩尼头,他更加忧郁了。他拄着拐杖独自出门,想四处溜达溜达,散散心。
他漫无目的一通乱走,不知不觉,竟发现自己晃荡到了蛟龙城寨的地界。
去年跟阿爸一起搬出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目前这里的拆迁工作已经到了尾声,上个月底是第一期住户迁出的最后期限,现在仍留在里面的人,已不足三分之一。
拐杖缓慢而沉重地敲击在油腻脏污的地面,他摸黑进入这片举头不见天日的城市密林。路边死鼠腐朽而腥臭的气息闻起来还是那么熟悉。他看见道路两旁斜挂的、字迹模糊的店门招牌,房梁下摇摇欲坠的破旧灯泡,不少住户的大门敞开着,内里空无一人,徒留一地腐臭垃圾与带不走的破桌烂凳。每一条巷道,都是死一般的沉寂,只有他的脚步声寂寥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