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六一儿童节(64)
玉观音的大部队撤走之后,夏六一把小马叫进厕所,劈头盖脸地大骂了一通。玉观音这人心思叵测,喜怒无常,除了金弥勒,无人能制约她,是个万万招惹不得的人物。他气愤之后,躺在床上一边抽烟一边闭目思索,觉得小马始终只能耍些小聪明,受不起这些大场面,以后来泰国,还是只能考虑带崔东东。但是崔东东一走,香港那边没有一个镇得住大局的人留守,始终是不放心。思来想去,手下还是少了个得力干将。
——何初三倒是个聪明冷静的人,只可惜身手差了点。
他脑子里陡然而出这个念头,立马打了个寒战,啪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门口的保镖反应迅速,“大佬?!”
“没事,”夏六一道,“拿个新大哥大来。”
保镖不多时送进一个,夏六一问,“玉观音送的?”
“是。”
夏六一担心当中做了手脚,丢开不用,只叮嘱保镖随身带着,回香港立刻销毁掉。然后另让人拿了小马的大哥大。
然而按下号码之后,他突然多了个心眼,一边听着里面的通信声,一边在电池盖上摸索。
何初三“喂?”声响起的时候,他正好皱着眉头抠开电池,扯下当中多出的一个小方块。
——何初三在床上对着回拨不通的大哥大发呆之时,夏六一正在这边再次狠削小马哥:没用的东西!废物!混账玩意儿!大哥大被人做了手脚也不知道!就光顾着摸奶/子!就光顾着摸奶/子!老子把你做成人妖!天天摸自己摸个够!
夏六一不知道玉观音窃听自己是何意图——可能是金弥勒指使,也可能他自己揣了什么鬼心思——总之是谨慎起见,不拿何初三去冒这个险,索性在泰国期间都没有再联系何初三。
他这边杳无音讯,何初三那边担心得是挠心挠肺。去问崔东东吧,崔副堂主说没事没事小三子你放心啊,大佬好好的。要新电话号码吧,崔副堂主说不给不给,差佬这几天盯得紧呢没准把你大哥大也窃听了,你别添乱。总之是牵肠挂肚,日夜辗转反侧。
何阿爸眼见他这是要相思成疾,松下口来说允许准儿媳妇来家探病。何初三脑中顿时浮现“儿媳妇”踏进门之后家里鸡飞狗跳的混乱情状,简直不堪想象,有气无力地用被子蒙了头,继续装死。
夏六一说好圣诞前回来,结果直到圣诞夜都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何家父子是不怎么过洋节的,只是凑着热闹做了一桌好菜,邀了楼下一户寡妇与她十几岁的女儿一起来吃喝。寡妇姓吴,同是蛟龙城寨中迁出的老街坊,丈夫几年前去世了,没有工作,靠着缝缝补补维持生计。何阿爸开了杂货铺之后,明面上请吴妈来帮手看店,实际也是给母女俩贴补一些。一来二去两家熟了起来。何初三久未回家,看看吴妈跟自己阿爸在席间举手投足的默契,只觉得好事怕是要成了。
他知道吴妈善良又细心,挺为阿爸高兴,有心大力撮合这段黄昏恋。只是吴妈那个女儿正值青春期,十分叛逆,言语间颇不合作。吴妈懦弱,不善管教,怎么劝女儿都不听,多念叨几句,那小姑娘居然摔门跑了。
吴妈一边叹气一边跟何家父子道歉,又解释说小姑娘新近结交了一个“古惑仔”男友,被她劝阻,正满心赌气愤懑,跟她在冷战。
何初三听他们聊这些家长里短,越听眼皮子越沉。他估计是饭后喝的那碗中药的缘故,于是拄着拐杖回自己堆满杂货的房间休息。迷迷糊糊地,耳朵里听着两位老人家隔着薄薄的门板在外头唠唠叨叨……就这么睡着了。
他梦见自己追随着夏六一到了那个对他而言神秘陌生的异国他乡,庙宇林立的千佛之地。夏六一的身影隐没在古老半颓的石墙之后,他想追上去,却被缭绕的檀香所迷了眼。弥漫的烟雾中隐有善男子善女人呢喃吟诵之声,低头礼佛的禅师问他,你执迷不悟,深陷泥沼,还不回头?他却说,以身布施,割肉喂鹰,不正是佛家箴言?禅师道,善恶不分,为虎作伥,这便是你的布施之道?他却说,不出淤泥,不见白莲,我不入地狱,如何救他出狱?
“咚咚!”两声轻响,惊醒了何精英幼稚轻狂的雄心壮志!他被这陡然一吓,心跳激烈得几乎按捺不住!一边喘气一边往窗口一望——窗外赫然一个巨大的鬼影!险些将他再次吓得闭过气去!
何初三运用超人的毅力勉强稳住心神,定睛一看——夏六一攀在他家窗台上,正阴沉着脸敲他窗子!
何初三心跳如雷,慌忙爬下床,单脚跳了一步到窗边,将夏六一放了进来。
“六,六一哥,你……你……”何初三给窗外掉的馅饼砸晕了头,说话又结巴了。
“打你电话怎么是你阿爸接的?”夏六一皱着眉头低声道,一边嫌弃地环顾他这个被杂货包围的小房间,一边拍着手上身上的泥灰。
何初三一愣,心里想着完蛋了,刚才吃饭的时候大哥大放桌上,昏头昏脑忘记带进来。
夏六一下午飞机回了香港,立马开始主持圣诞夜的年终总结大会,向诸位长老与弟兄们大派红包。一群牛鬼蛇神狂欢到深夜,他才得以找机会从自家夜总会里溜了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何初三,结果被接电话的何阿爸揪个正着!
何阿爸明面上问候大佬,实际好一通盘问——倒还没开始怀疑他是“儿媳妇”,只是以为何初三在帮夏大佬工作,并且咬定何初三骨折这件事跟夏六一有关系!
夏六一不知道何初三怎么跟何阿爸编的谎,生怕说多了穿帮,支吾着应付了他一顿,以信号不好为借口挂了电话。这下他知道何初三这混账玩意儿趁自己不在、居然溜回了阿爸家住,一时怒火攻心,索性前来逮人!
何初三听到这里,“噗”地笑出了声,低下头去抖肩膀。
——逮人的话,完全可以明天白天趁阿爸出门看店的时候,正大光明地从大门进来,这么心急火燎半夜爬窗户,哪里是逮人,分明是偷人。
夏六一一见他这模样就来气,压着声骂道,“笑什么!扑街仔!”
“噗……没有,没笑什么……”何初三带着笑意说。然后他瘸着腿上前一步,急切地吻住他。
夏六一被他整个人的体重压在窗框上,半个身体斜出窗外,嘴巴刚被他含住,就开始下意识地两脚发软。为了阻止两人抱团从窗户里掉出去,他强撑住心神,搂着何初三的腰,使力一翻身,反客为主,将何初三压在了杂货箱子上,低下头去,毫不客气地啃咬起来。
论咬人何初三比不过他,被他啃得直笑,一边笑一边躲,“轻点……轻点,六一哥……”
“啧……”夏六一一边亲一边不耐烦地低哼。两人在箱子边上悉悉索索,撞来扭去,突然头顶上“啪嗒”一声。
二人意乱情迷,竟将一大箱子杂货撞倒了——“啪嗒!轰!!”
“阿三?!”被吵醒的何阿爸。
房内响起何初三的声音,“阿爸,没事,最顶上的一个箱子掉了。”
“你人没事吧?你躺着,我来收拾。”何阿爸已经走到房门口。
“不,不,不用!阿爸,箱……箱子掉下来挡住门了,开不了。我自己收吧,你快去睡。”门后的声音明显有些慌乱。
“真没事?”何阿爸狐疑道。
“真没事真没事。”
何阿爸心中起疑,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儿,又尝试推了推门,确实推不开——夏六一在后头使劲用屁股顶着门呢——疑神疑鬼地回屋睡觉去了。夏六一贴在门后又仔细听了一阵,这才轻手轻脚走回床边,跟何初三坐在一块。
两个人都惊魂未定,呆坐了老一会儿,才一齐闷头笑出了声。
“妈的,何阿三,你不是影帝吗?”夏六一边笑边低声骂道,“刚才那场烂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