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得没错,我喜欢他。」
「你可以去跟他说,没准省了我向他表白的功夫。」
「哪种人?……我们这种?会对男人产生兴趣的人?」
混蛋!那混小子终于憋不住,对容心下手了。
秦云峰后悔不已:“容心,告诉我是谁?”
看得出,容心很挣扎,也很排斥。
“是你认识的人吗?”
他的嘴唇动了,两手揪皱裤子,容心对认识两个字的反应不是在掩饰,就是真的一无所知。
秦云峰深吸口气,试探:“是……段炼?”
容心愣了一下,瞳孔不可思议地扩大:“关段炼什么事儿?!”
容心激动的否认,难道真的不是他?
秦云峰赶紧放软话:“不是……”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妒忌,“我是担心他对你……”
“对我什么样?”委屈着不知为谁的委屈,容心要强地抬起头,“你想说什么?”
容心脸上的表情让秦云峰感到焦虑,好像有什么地方弄错了,又一时转不过弯:“容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你……”
“怕我被人欺负了?”容心接他的话,指着自己的脖子,一反常态的咄咄逼人,“你觉得这些是他弄的?这就是他接近我的目的?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和我走得这么近,因为76%的性侵犯案中,作案者都是被害人身边的熟人?!”
脑袋里忽的一片空白。
容心在说什么?什么性侵,什么被害?秦云峰惊讶地望着他,仿佛对面的人是令人变成石头的美杜莎。
不愿被他这么注视,容心别过头,自暴自弃地承认:“不是他……”
像把心尖上最嫩的肉都揉了一遍,秦云峰抱着容心:“对不起……对不起……”疼痛来得那么真实,密集,叫人喘不过气。
“什么时候的事?”秦云峰和每个后知后觉爱人被人侮辱的男人一样,想关心,又不敢大声,“多久了?”
容心的两片肩膀向后缩,明显的肢体抗拒。
“你回来……”秦云峰下意识地抱紧他,“洗过澡了吗?”
许多性侵的受害者,事后都会觉得自己脏,亟不可待地洗去身上的痕迹,破坏掉最宝贵的证据。
秦云峰这是想让他报警,容心一下子吓懵了,取证、检查、无数次的回忆事发,他哆嗦着,拼命摇头。
秦云峰把手臂又搂紧一点:“别怕,别怕。”他抚着他的背,嘴上说着假话,“没事的……”但他们都知道不会没事的。
“容心……”他搂着容心,轻轻在他耳边,“我们上医院吧……”
容心想告诉他:“云峰,我没事,他没有……”
可秦云峰根本不给他机会:“嘘……嘘……没事……就是去医院做个检查……”
突如其来的推搡,秦云峰拉着容心起来:“我陪你,我们现在就去。”
椅子被猛一把掀倒:“我不去!我真的没事!”
秦云峰完全听不进去,他在回避,不想从容心口中听到哪怕一丁点那件事的细枝末节,他以为容心和他一样,所以才跟他犟:“听话,必须去!”
凌乱的脚步,拖拖拉拉的中断在开门声中。
“云峰!!!”容心用一种近乎哀嚎的求饶,“我求求你,走吧!”
火钳烫了手,沾了盐水的鞭子在脸上狠狠抽打都没这么疼,秦云峰松开手,往门外退了两步:“容……心……”
门内的人,抖得像一片即将要碎裂的玻璃:“走吧,走……”
秦云峰伸手,却不敢碰触他,隔着一扇门,一步之遥的距离,他清醒地意识到,他跨不回去了。
第16章
段炼摘下耳机捏手心里,他不想再听了,秦云峰的敲门声,容心的……哭泣。
接下来的几天,段炼有意避开容心,他不再一个人去食堂打饭,跑图书馆的时间也花在跟人打篮球上,他以为汗水、奔跑、撞击、疲惫,热闹的人群可以让他遗忘,可取而代之的是每晚梦里,他开始不断地见到容心,容心的惊恐,他的呻吟,受到刺激猛地夹紧他脑袋的两条大腿,草地上扭动的身体……以及,被他的泪水沁湿的马甲,段炼一身冷汗的惊醒。
两手牢牢攥成一对拳,他忍不下去了,想见容心,想得快发疯。
段炼在床上赖了半天,课也没去上,室友喊他一起午饭,被他用不饿两个字搪塞过去,临食堂休息的点儿,才一个人磨磨唧唧插着口袋晃进来。
小窗的大师傅老远看见他:“来啦,还是老样子?”他热情地给段炼打菜,堆得满满的两道素菜,都是容心喜欢的口味,“好久没见你和容老师一起来吃饭啦。”
提容心,段炼的眼皮跳了跳:“啊,他来过了?”
“没有。”大师傅拖长着调儿,用那种原来你不知道啊的眼神,瞅了段炼一眼,“好几天没看到他了,我还以为你们上二食堂新开的小灶吃饭去了。”
段炼浑浑噩噩端着盘子走了,快午休的食堂,两个阿姨在收拾,剩下零星几桌没吃完的,有一桌人段炼认得,在容心代教的课上见过。
他走过去,捡了个离他们不远的位置坐下。
“听说杜老师病愈回校了。”
“周一就回来了,今天是容心学长最后一次代课。”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惋惜了一阵:“你们有没有觉得容学长今天怪怪的?”
有人啧了声:“他刚才在黑板上写的那个单词……什么意思啊?什么Fella……?”后面的单词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容心着急忙慌地擦掉。
“查查不就知道了“记性好的说,“F、E、L、L、A……”段炼也摸出手机,跟着他一起输入。
“我操!” 那人大叫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
手机被扔到桌上:“你自己看吧。”
“靠!”
翻译器里简单的一行定义:Fellatio,口交,吮吸阴茎。
令人窒息的安静:“你们说……”被一声尴尬的嗓音打破,“容心拒绝了咱们班的李宓……是不是因为他是……”他挺贱的,用舌头顶起一侧的腮帮,“那个……”
哐当一声,食堂里盛汤的不锈钢碗在地上晃悠,葱花和蛋皮,尿了似的撒了说话的人一裤裆:“我靠!你干什么!”
段炼单手举着盘,高高站着:“不好意思,失手了。”眼里一点没悔意思,“本来想给你漱漱你那张脏嘴。”
“我操你妈的!”那人的屁股还没从椅子上跳起来,段炼就扔了盘,拉开膀子,一拳头挥上去。
“老板娘,一份鸡汤面打包。”
“好咧,鸡汤面打包!”柜台里的人转过身,笑容一愣,“小伙子,你这儿……”老板娘指指自己的嘴角,从柜子下面捞出盒面巾纸,“跟人打架啦?”
“谢谢。”段炼不大在意的拿手抹掉。
面条装好了,老板娘从冷柜里取出罐冰可乐,一起递给他:“给,送你的,敷敷吧,一会儿该肿了。”
段炼手里提着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面,朝东区的研究生寝室走,没戴耳机,他也不确定容心在不在,只是想去碰碰运气。
他有几天不敢没有再碰那个监听的连接,或许是有一点孬种的想法,他害怕听见容心低低的哭泣。
下午两三点的阳光穿过校园步道上浓绿的树荫,闹喳喳的雀一样投在他的脸上,段炼抬手盖住一双酸涩的眼睛,潮湿,在手指间漫溢。
容心流泪的时候,也是这么疼痛的吗?
他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容心的眼泪,他的反常,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带来的。
察觉容心不对劲的还有他的导师,杜玉林一回校,就发现自己这个做事一向脚踏实地的学生,近来干什么都有点失魂落魄:“容心,你在听吗?”
容心如梦初醒,挺不好意思地立那儿:“老师,我在听。”
杜玉林没拆穿他,摘下眼镜放桌上:“你的留校推荐我已经写好了,有时间你把申请书交一下吧。”
容心抿嘴,想了很久:“老师,这件事……我还想再考虑考虑。”
杜玉林眯起眼,这个表情让他端正的国字型脸,看上去有一点点过于严厉:“容心,我希望你留校,不仅仅是因为你是我教过最好的学生,还因为你适合。”
容心站着不吭声。
杜玉林惜才,他知道容心一心想加入公检法当法医,但于公于私,他都觉得像容心这样难得的人才,不走科研的路实在太可惜了:“我都听说了,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的课代得很不错,学生们反应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