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礼覃被他逗乐:“他和你一样呢……当医生的……穿白大褂的样子,漂亮极了……”他舔着嘴唇回味,“我一直很喜欢他的金发,你不觉得么,金色才是和白色最搭的颜色……真想赶紧见到他。”
铿的一震,床被放下来:“你该休息了。”
薛礼覃回过神,追着离开的白大褂:“你不是医生吧。”玩笑的态度,很笃定的语气,“记者?”他说完就笑了,摇头否定这个猜想,“不,你不像……”好像从猜谜游戏里找到了新的乐趣,“你的气质,还挺适合当警察的……”他补充,“咬准了谁,就不松口的那种。”
白大褂转过身:“你应该去写故事。”
“嗯哼~”薛礼覃一点不客气,“我写故事没准会大热,杀人犯和被害人在一起,还是两个男人,是不是听着就很有卖点~”
愤怒白电一样划过,黑眼睛很快冷静下来,他在挑衅他,激怒他,好让他在冲动之下犯下更多错,更快的自我暴露:“活得到那天再说吧。”
没有上当,薛礼覃怏怏收了笑:“你现在看我的眼神……不太妙哦……”他把双手交叉在脑后,惬意地望着转过来的人,“你刚进来,我就发现了……”他像个老师,纠正学生的失误,“来实习的学生,通常都不会好好戴口罩……”
“来寻仇的?为他?”薛礼覃玩味的笑,“你和他什么关系?睡过了?”他指指鼻子,“我说金发的时候,你的呼吸……快了。”
对方的沉默让他更来劲:“你想在这儿动手?”给学生出考题似的,薛礼覃引导他,“这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考虑一下带我出去,不过这不太容易,要避开走廊上的监控,还要经过大堂护士台,要是撞上突然冒出来的警察,你可就前功尽弃了。”
他很亢奋,一次说了很多话,白大褂走到窗边,打开窗,新鲜的空气,湛蓝的天空,鸟鸣和阳光,远远的车水马龙,一个自由的世界,鲜活生动地涌入病房,薛礼覃贪婪地深吸着。
这种美好没有维持太久,高大的身影,像一片浓黑的阴云,带着风雨前低沉的气压,向他逼近:“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口罩被摘了下来,随手,往垃圾篓里一扔,他的这个举动让薛礼覃微微心惊。
针管从手背上脱落,回血的酸痛,他被白大褂从床上拽下来拖到窗边,五层高的病房,忽然变得山一样险峻。
心里咯噔一下,薛礼覃回头,这双毫无怜悯的眼睛他太熟悉了,像谁呢?
是看蝼蚁,看蛆虫,看一个将死之人的冷漠,对方说:“你说这个高度,人摔下去,会死么?”
呼啦……风声在耳边呼啸,想起来了!这眼神……不正是他自己么?
第30章
“人怎么就没了?!”
李峥一拳头锤桌上,粗嗓门一响,全屋的人,脑袋都打蔫:“谁是今天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
秦云峰从老警员身后站出来:“是我。”他准确地报出一个时间,“我最后见到他的时间,是下午14:43分。”
李峥眈了这个年轻的新面孔一眼:“陈深,调监控!”
围在闭路电视前的人,脸色都不大好,秦云峰和老警员离开之后,有护士医生出入过,但时间都很短,而且都是单进单出,五层楼高的病房,正门是唯一的出路,难道他还插了翅膀飞了不成?
李峥黑着脸:“小宋和王朗,你们俩跑一次刑警学院,找一个叫容心的学生,请他回来配合调查,我要知道他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干嘛,见过谁,到过哪里。”又不放心地交代,“客气点……”
秦云峰好像抓住了些什么,往前跨了两步:“监控,能往前倒一点吗?”
李峥点下巴:“倒回去。”
秦云峰盯着屏幕:“这里,再往回倒,停!”画面定格在一群推着担架飞快跑过的人,“能看到走廊另一边的监控吗?”
“切过去。”李峥点头,14:49分,推着病人的担架出现在手术专用电梯前,秦云峰的眼睛在左右两边摆动,“停!”他指着11:44分的走廊监控,“这个人,穿白大褂的,我们离开的时候他还在,可到了这里他就不见了!”
李峥扒开他,快速对屏幕上消失的白大褂做了一个速写,身高180以上,男性:“这个人进过薛礼覃的病房,停留时间4分钟。”目标圈定,“查他!”
容心不安地坐在冯队的办公室,从秦云峰的手上接过水:“谢谢。”
李峥打量着他,长得是好,眼睛在他身上多搁两秒都要走神。
冯队和容心有过两次合作,很欣赏这个年轻的高材生:“你不要紧张……”他宽慰容心,“今天找你来呢,就是想请你看看……”
李峥把技术科刚放大的照片,推到容心面前:“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医院,白大褂,容心对这些有排斥,照片中的人戴了口罩,明显不想被人认出来,但是这个人的身高和体型……
一种不好的预感:“我不认识。”容心摇摇头。
李峥一直看着他,他留意到容心说的那个「我」字,一个人撒谎时,为了增加可信度,往往会刻意强调对方提出的问题。他一定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说实话,是想包庇这个人?李峥决定换一个问题。
“薛礼覃放出来了,你知道吗?”李峥轻描淡写地问。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容心难以自控地抓紧自己的手腕:“我看到新闻了……”
“容心……”李峥在这时喊了他的名字,“今天下午,你在哪里?”
容心一下抬起头,他脸上有惊讶,眼里还有未收拾的恨:“你们怀疑我?”
秦云峰有点莽撞,赶李峥前头:“我们当然知道不是你。”被李峥狠狠瞪了一眼。
“照片上的这间病房,里头住的就是薛礼覃。”李峥开诚布公,“今天下午,他在医院里失踪了,不见了。容心,你觉得……他去了哪里?”
他的问题很巧妙,可容心却给了他一个意外:“我怎么可能知道?”很正常的一句话,被他说得没什么底气。
李峥抓住机会,把那张照片又推近了点,拿出当刑警多年的魄力,尖锐地压榨容心:“你真的不认识他?”
秦云峰看不下去了:“容心,你就说吧……”他没法坐视容心坐在这儿受人质疑,像个包庇同伙的嫌疑犯一样被审问,“要是他真的做出什么事儿,就来不及了……”
顺着他的视线,容心的表情一点一点溃败。
开窍是一瞬间的事儿,秦云峰意识到,当你以为你爱着一个人的时候,总有人会以更不计代价的方式,证明他比你爱得疯狂:“你也不想看着他……变成杀人犯吧……”
冯队迈着大步往前走:“这个段炼,和容心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替他报仇?”
李峥从队长办公室出来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还是秦云峰:“段炼是刑警学院侦查系大一的新生,平时和容心走得比较近……”
“走得近就能替他从医院绑人?”冯队可不好糊弄,“李峥,人是怎么从医院被带走的,查到了吗?”
正好陈深风风火火地进来:“冯队,有消息了!”他抄起桌上的茶杯灌了一大口,抹嘴,“大约15:00点左右,三楼病房的人听到一声闷响。”他打开从医院带回的平面图,“这里,是个平台,有护工看到一个陌生的医生推走了一辆回收医院病号服的车。”
“人是他带走的。”缓过一口气,陈深的面色变得凝重,“这个疯子……”一个惊人的推测,“他把人直接从五楼的窗户里扔了出去……”
容心从冯队的办公室打开门,逮着经过的李峥:“找到他了吗?”
李峥这会儿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让开!”
李峥甩开他想走:“带上我!”可容心孤注一掷,“我知道上哪儿能找到他!”
“你他妈……”李峥愤恨地掉头,他憋着一股气,步子迈得特别大,“你知道我是段炼的谁?我是他哥!这事儿要真跟他有关,连我也插不上手!你又算他什么人?”但眼前巴巴求着他的人,狠话又撂不下,他伸手推开容心,“别在这儿添乱了!”
“男朋友!”
李峥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看到一张忍着泪的脸,每一秒,都好像要在下一秒崩裂,又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