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已歌+番外(42)
“不添饭,我说回涪安,行。”
曲离立刻笑起来,用力点头:“好!”
正当算下来,向安该有五年没回过涪安了。
自从向聍没了,奶奶伤心过甚,患了场大病,不两年也跟着去了。打那以后,家里更加冷清,每回过年就向安跟他爸两个,连打个守岁牌的人都凑不齐。后来向子均生意越做越忙,便索性连过年也不回老家了。
这回赶上曲离一提,正说到向安心坎上。毕竟,要是有人等,谁会不想家呢?
当天晚上,曲离勤快地收拾洗碗,擦桌墩地,把向安的小窝归置得整整齐齐。向安在一旁抱着膀子看了他半晌,犹豫问道:“你对面那房间,是怎么跟人说的?”
“求了老板半晌,好话都说尽了,他答应让个房间给我借住一段日子。”曲离说。
“借住?”
“是啊,这地界,凭我嘴皮子再溜说上了天,人家也不肯卖的。”
“那个……”向安摸了摸鼻子,“老麻烦别人也过意不去……”
曲离立刻眼放精光:“要不我就搬过来?”
“我可以雇你做个保姆兼杂役。”向安妥协。
“得嘞!”
我的天呐!皇天不负苦心人!曲离简直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心花怒放,屁颠颠的就翻墙过去收拾行李了。
不一会儿,曲离提溜了大包小包,跟二傻子进城似的站在向安的小家里东望西望,一脸喜庆。
向安给他支使了间小客房,回到自己卧室紧闭门窗,不再出来。
别的咱不敢说,只能见到他手指敲键盘飞快,两个时辰就码出半拉文。贸然揣测一下,这状态,应该是叫做高兴的吧?
转眼,七天过去。
曲离住进来这一周,向安日子过得十分滋润。他很久不做饭了,一个人住之后更是非常能将就。如今曲离恰到好处扮演了一个贤惠持家的保姆形象,今天酱肘子,明天烧排骨,变着法的讨人喜欢,给向安的胃带来了久不复苏的春天。
向安嘴上不说,吃的时候倒是能看出来小眼神里泛着光。
偶尔一起喝喝酒,斗斗嘴,相处起来也愈发愉快。
唯一让向安纳闷的就是,曲离如今正是该忙得起飞的年纪,一天到底是哪来的闲屁围着他打转,不去干正事谋发展,居然来陪他喝酒看花赏月亮?
他当然不知道曲离忙得陀螺打转的时候,拼着硬挤出来的时间逗他开心,还得承受他嫌弃的目光,这是何等的脑子缺了筋的深情啊!
☆、2017汉平
腊月见底,年关将至。
汉平是座繁华的大都市,平日里也商街里巷人来人往,塞车塞成大长龙,早已经习以为常,反而感觉不出过年的气氛。
向安手上那本《游神纪》卡了壳,弃了电脑从公司会议上逃出来,在大街上来回游荡。
本来剧情发展得挺好,一切按照向安设想,人物形象立稳了,宗旨目标确定了,角色之间的冲突构造了,引人共鸣的热血和扣人心弦的深情出来了,谁知曲离贼兮兮探头过来瞅了眼,说:
“这本好东西呀!要不写完还卖我拍吧?”
向安一手拍下电脑盖,瞟他一眼:“我像缺钱的人吗?”
“不像,不像。”曲离赶紧说。
向安哼了一声,说:“做饭去。”神情可傲娇了。
然后接下来几天里,向安冥思苦想,光速打脸。
一边嘴硬,一边暗戳戳地改稿。
考虑到电视剧的局限性,他不得不把已创作的篇幅大面积推翻整改,原本他想塑造的是一个桀骜不羁,与天地抗争,亦神亦魔的形象,最后不得已改成了修仙系勤能补拙,艰苦奋斗的励志人生。
阿西!
向安对着自己一塌糊涂的稿子,再次问候了一次曲离他大爷。
又抓了把头发,想:薅秃了就算欠他曲离的,谁让自己嘴贱要吃他做的饭呢!
正忿忿地散着心,大冬天的寒风兜头吹来,冻得他一激灵。曲离的短信恰在这时闪进来:小向,前段时间太忙,忘跟你说了,这几天我得出差一趟,你自己注意着点儿饮食,要好好吃饭啊!
向安第一反应是,关了电话抄兜里,不理他。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只好又摸出来问:那你过年不回了?
“回!”
消息很快发来。
“说好一起回涪安,我一定赶在三十前飞回来!”
向安撇了撇嘴,小声说“你爱回不回,谁稀罕”,收了电话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脚步轻快,心情大好。
曲离的确是赶在年三十之前回来的,几乎是踩着点到家,然后两人连夜赶回涪安。
在这之前,向安接到了江晓筝的电话,视频中她口罩围巾捂得严严实实,正挤在广场人堆里看烟花,旁边陆宇劈出块空处,环起手臂护住她。
是的,一如向安所预测,这两人又和好了!
当然,过程格外艰苦,可以说两人都半夜里捧着电话互相哭了好几次,几经波折才终于把误会解释清楚,重新走到一起。
向安举着手机去阳台,开心地跟他们招手问:“怎么样啊!烟花好看吗?”
陆宇还是有些腼腆,小声叫了“向大”,算打了招呼,江晓筝欢快地回应:“好看啊!可好看了!”
说着侧头望了陆宇一眼,又说,“跟喜欢的人一起看就更好看了!”
于是陆宇也望着她,两人相视一笑。
向安在屏幕这头被狗粮拍了一脸,顿感心塞,只能尬笑地附和:“是是是,跟喜欢的人看什么都好看,那你们多看两眼。”
江晓筝说:“让你来不来,现在后悔了吧?不过倒也是,你孤家寡人一个,来了也只有酸别人的份儿,不如待家里的好!”
又是一记暴击。
向安咬咬牙:“是是是,我自己待着好。”
“所以说呀!赶紧的!”江晓筝嘴巴跟连珠炮一样,嘟嘟嘟嘟说个没完,陆宇拍了拍她的头,示意“给人留点面子”。她就立刻乖乖道,“好啦不跟你聊了,我要去跟我哈尼好好看烟花了!”
向安嫌弃道“快去快去”,忿忿挂断电话,回过头来,一阵怅然。
周遭都安静下来,大多人要么回老家,要么全家出去旅游了,只有远处零星几盏灯,跟向安家一样还亮着。
往年这个时候,周礼得回自己家,向安要么忙活工作室,要么埋头撸文,后来认识了江晓筝,如果她不在外地,就会贴心地打电话来,邀他一起去打麻将,一桌人在暖和的屋子里搓到天亮,倒也不觉着孤独。
现在,小姑娘也长大了,做不成他的雪中炭了。一瞬间,孤独感磅礴袭来,好像天地之间就只剩他是独自一人,无人牵挂。
他想起高中大学时,自己最怕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可最终也还是长成了这样“故作坚强”的大人,在城市迷离的生活中,越发迷茫地,孤独地生存着。
有什么意义呢?
坐了半晌,他拿起电话,拨给很久没有联系的向子均。
“爸——”
那边开心地回答:“哎!最近怎么样?一切顺利吧?”
“顺利着,”向安又说,“你那边呢?”
“忙!忙着呢!前段时间朔方签的那批单子出了点问题,急得焦头烂额的!”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这点小事我还是能解决的!”
又聊了两句,门锁咔的一声响,曲离推门进来,自带音效“当当当当”,热情且傻缺地张开怀抱想来个大大的见面拥。结果撞见向安在打电话,讪讪收手。
向安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又到阳台去,语气却轻快起来。没说两句挂了电话,方一回头,就撞进曲离的怀抱里。
曲离闷闷说:“我好想你。”
一瞬间,向安脑子一懵。
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大概是,看到他才想起,原来自己并不是孤独一个人呀,先前的悲哀自艾一扫而空,这一刻,真切地体会到,原来被人喜欢,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幸福。
向安任他抱着,没有动作。
“下了飞机赶紧开飞车回来的,南城那边好堵,急死我了,生怕你不等我先走了。”
“没事,”向安说,“这不赶上了嘛。”
“是呀,真好!”
曲离撒娇地抱了向安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愉快地跑去翻开行李箱,拽出一本书,献宝似的呈上向安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