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sion Impossible(56)
何昔听慕知音的叙述,不禁唏嘘,真是世事无常。
“爸,妈……”
沉默良久,何昔才开口叫出这个他二十多年都未叫出的称呼,这两个字对于现在的何昔来说,太生疏了。
“对不起,儿子不孝,现在才来看你们,但请您二老放心,我现在过得很好,明天我也要结婚了,你们会祝福我的吧。”
本应是至亲的人,现在却如此陌生,世间最为悲凉莫过于此。
何昔想拂去墓碑上的尘土,可手伸到一半顿了顿,最终,随着一声叹息,何昔的手还是扶在了墓碑上。
“爸,妈,虽说我现在的遭遇都源于你们弄丢我的那一刻,但我不怪你们……如果没有这些经历,我也遇不到他,所以,您二老……安息吧。”
说完扭头就走,没有丝毫要回头的迹象。
慕知音见状,给何昔的父母鞠了一躬,就小跑追上了何昔。
“昔哥,我还联系了你家亲戚,约了一会儿去拿你父母的遗物,不管怎么样,人家也只是代为保管,你身为儿子,还是要去把东西拿走的。”
“好。”
何昔坐上车的时候面无表情。
这是慕知音认识何昔以来,最看不懂他的一次。
二人驱车驶离墓园,很快便来到了老城区的居民房里。
这一片的居民房差不多是十几年前老城区改造的时候建设的,有些老旧,墙壁上有些许斑驳的印迹,电梯里贴满了小广告,楼道里几乎堆满了杂物,到处都是安全隐患。
“啧,这国民素质啊。”
慕知音从跟随景西之后,就一直住在高档社区里,就连平时做任务都没有机会见到这市井的景象,如今眼前的这些,着实让慕知音极其厌恶。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个灰色防盗门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审视地看着何昔和慕知音。
“阿姨,您好。我是之前跟您约好的来拿许志国夫妇遗物的。”
慕知音看妇女这防备的神情,立刻向她表明来意。
“哦……你就是何昔?”
妇女盯着面前的男人上下打量着,神情中比刚才又多了一丝戒备。
何昔二话不说,把自己身份证亮在妇女面前,表明身份。妇女盯着身份证跟面前的人比对了许久,才将信将疑地让两人进屋。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妇女进屋里搬了一个箱子出来,扔在何昔和慕知音面前。箱子上已经落满了灰尘,落地的时候还荡起了许多灰尘,呛得慕知音和何昔捂着鼻子,不停扇着面前的空气。
妇女双手叉腰,阴阳怪气地说道:“你父母的东西可都在这了,当年你妈治病没少花钱,还跟我们借了不少,遗产是没有的,你还得把欠的钱还了,顺便……这箱子放我这也有年头了,占用了我家地方,你也知道,我家这地方,心寸土寸……”
“麻烦您提供一下收款账号。”
慕知音觉得这妇女出言不逊且十分聒噪,心里明白,她说得再天花乱坠无非就是想要钱,还是先堵住她的嘴为妙。
“呦……显你有钱了……”
妇女一听那话,习惯性地白了慕知音一眼,音量小了不少,却依旧阴阳怪气,嘴上说着嘲讽的话,手上已经把账号递到慕知音面前。
慕知音扫了一眼账号,立刻打了二百五十万过去。而后不顾妇女的阻拦,从洗手池旁拿了一块抹布,把箱子擦得一尘不染,抱起箱子带着何昔离开了妇女的家。关门的一刻慕知音还听见妇女在身后用尖锐的嗓音吼了一句:“嘿!你个小蹄子,骂谁二百五呢?!”
呵,心里分明都乐开了花。
慕知音摇了摇头,赶紧拉着何昔离开这个鬼地方。
整个过程,何昔都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样子,直到回家之后,看着从不知名的亲戚手中拿到的这个遗物,回忆起了自己走丢之前的事情,冷漠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慕知音倒是嘚啵嘚地说了一路,她真是第一回见一个人能势利到这种地步,着实开了眼界,但也好在这个女的贪财,给了钱便是一了百了,六根清净。
慕知音见何昔缓缓打开盒子,里面放了许多小玩意儿,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个充满年代感相册。
何昔缓缓打开相册,童年的回忆扑面而来。
慕知音自然是十分好奇的,凑过去跟何昔一起看着相册里的老照片。
“这是你小时候啊?”
“嗯。”
“还挺可爱的,怪不得会被拐跑。”
“……”
“欸?这个是谁啊?”
慕知音突然看到一张合照,上面是两个男孩,两人站在一颗合欢树下,表情一个比一个冷峻。
“应该是我爸朋友家的孩子吧,不记得了。”
何昔连自己爸妈的样子都要靠这些照片努力回忆一番,哪里还记得别人。
慕知音把这张照片抽出来,仔细端详了一阵,表情由好奇到怀疑到惊讶最后不禁咋舌。
“啧,孽缘。”
第47章
慕知音这表情,使得何昔突然对这张照片产生了十足的好奇,凑到慕知音跟前,边审视着照片边问慕知音:“你认识?”
“哼,你也认识。”
慕知音冷哼一声,心说你是真没看出来还是装没看出来。
“谁啊?”
何昔懒得理会慕知音的情绪,直奔主题。
“景西呗……”
慕知音把照片往相册上一扔,刚好停在何昔面前。
经慕知音这么一说,何昔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的另一个小男孩,恍然发觉的确跟景西的确有几分神似,不禁热泪盈眶。
景西,原来我们从一开始就认识啊。
造化弄人。
何昔对着照片看了许久,却也想不起来这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了,不禁叹惋,冷不丁问慕知音道:“景西跟你提过他小时候的事儿吗?”
“他是不可能记得的。”慕知音摇了摇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为什……哦……是因为那个什么零的……”
何昔想起景西之前跟自己提过他们组织有个消除他们记忆的事儿。
“归零计划。”
“啊!对对对!归零,归零……那……所以你也不记得你小时候的事了?”
“嗯,大多数都不记得了,只有仇恨铭记于心。”
“你们就没想过去查查?”
“查是查了,可啥也查不到,沈航那个老狐狸,狡猾得很,把我们的过去抹的一干二净。”
慕知音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突然有一丝失落,在没遇到何昔之前,她和景西最大的愿望就是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景西直到死都没能满足这个愿望。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就是景西的?”
“组织里他第一个证件照年龄也不是很大,跟这照片上的年纪差不了太多。”
何昔忽然觉得,像景西和慕知音这样的人,其实也挺悲哀的,从小就进了组织,还不知道自己的过去,甚至都不能决定自己的未来。
这些天何昔脑海里一直都是他和景西为数不多却浓情蜜意的日子,而此时,他突然想到景西曾说过,过去,他不敢死并不是怕死,只是觉得慕知音命不该绝。
“小知音,你到时候,是不是还得给景西陪葬?”
何昔这话说得慕知音怔了一下。
是啊,还得给景西陪葬呢。
慕知音想着最近忙着何昔的事儿,几乎把这事儿给忘了,何昔这么一说,她才发觉眼前她做什么也就无所谓了。
“嗯……”
慕知音沉吟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
“你不害怕吗?”
何昔以为,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大好年华,怎么舍得去死呢。
“习惯了吧……我从小接受的观念就是我是为他而活的,要跟他共存亡,所以也没想过怕不怕的。”
“那你想过逃吗?”
此刻,何昔不由得心疼了慕知音一下,他想象不到,是什么能让一个年轻的女孩觉得自己给别人陪葬是如此理所应当的事。
“逃不掉的。”慕知音淡然地摇了摇头。
“你那么聪明,都没办法吗?”
何昔继续问,慕知音继续摇头。
唉,逃都没法逃,好绝望。
何昔长叹一口气,为知音,为景西,也为他自己。
其实对于何昔来说,从小被改变了生活轨迹,就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的轨道上,甚至硬拉都拉不过去的,不管他内心有多么渴望。就算他真的回去的时候,各种不适应也会逐渐浮现,就像一个人身上移植了别人的器官,排斥反应却非常大,最终还是得把它拿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