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退圈明星的自白(64)
还有他衬衣一角被气温烘烤得干燥的棉布味道,和他衬衣下那截若隐若现的,在方听尘懂事后,勾动他朦胧情思的细腰。
耳机里的歌,《Close To You》,在他们相遇的那个暑假,方听尘听过很多遍,那时他会在同样的午后,同一个地方,以同样的姿势抱着膝盖,塞上耳机,等待对方再次降临。
然而他再也没有来过。
方听尘在秋千椅上从夏天等到了秋天,日复一日,以相似到近乎迷信的状态等待着。
那个和他一起听歌,为他擦泪,把银河方块放进他手中,告诉他不要放弃追求幸福的人始终没有到来。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这是他们最后的对话,也是方听尘每次梦到他时,必定经历的桥段,往往这个梦在对方开口回答之前就结束了。
一个力字加上一竖,是什么意思,是名字吗,是谁。
☆、第五十三章
方听回忆那个夏天,自己并不是在一味地苦等。
从八月三日那天起直到九月开学,为了惩罚方书云,徐弦将他送到了他舅舅那里,舅舅家也在岚遥市,但条件要差一些,一来让方书云吃苦,二来把方书云和方听尘分开,以免他又帮着弟弟捣乱。
至于方书云存的零花钱,包括退回来的票钱,全数被方笠文自作主张用在了给姥姥姥爷报团旅行上面,两个人,长达一个月的夕阳红游轮之旅,一旦缴费概不退款,二老就这样稀里糊涂离开了家。
方书云走了,姥姥姥爷走了,等方听尘消了挨打的气,想起来要问那个长着红痣的一力一竖是谁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能回答他了。
他也问过方笠文,甚至问过徐弦,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不要再异想天开,马上就是初一了,不想挨骂就抓紧学习。
暑假就在这枯燥无聊又无望的基调中过去了。
少年的出现并没有打消方听尘逃离的念头,到了秋天,他被送去住校,在另一个新环境中,等待少年再次降临的执念渐渐淡化,新的事端接踵而来。
第一学期的前三个月,方听尘迟到加旷课的总天数高达二十天,打了五次架,三次把高年级的混混打进医院,请了七次家长,赔了几万块。
“你这个孽子!你要怎么才肯听话!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才满意!”
在又一次被通报批评请家长后,方笠文直接站在学校的走廊上大骂方听尘。
“妈妈复活我就听话,”方听尘懒懒地插着裤兜,无所谓来来往往的看戏目光,“或者让我回格登希尔,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方笠文火冒三丈,抄着公文包就要往方听尘身上打,然而仅仅过了三个月,方笠文已经打不到敏捷的儿子了,伸手去抓他也抓不住,一把就被他挣脱开,自己还踉跄几下差点摔倒。
方笠文第一次感觉到方听尘正在飞快长大,他控制不了他了。
在徐弦的反对和姥姥姥爷的担心中,十一月,方听尘独自乘机回到了格登希尔,临走前方笠文没有来送行,方书云解释说爸爸在准备课题结项,很忙,抽不了身。
方听尘笑了下:他一直都很忙。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步入了安检口。
麻烦事并没有因为方听尘回到了格登希尔而消失,在这里不是他惹事,而是事惹他。
雪馥生前的朋友帮方听尘办好入学手续已经是十二月了。他读的是普通寄宿学校,同学们早已相处了几个月,方听尘作为一个转学生,还长了张亚洲面孔,一开始连完成小组作业的伙伴都找不到。
圣诞节过后情况有所好转,同学们会主动和方听尘说话打招呼,方听尘每天规规矩矩上课下课,在宿舍里也不参与男生们的捣乱活动,基本没什么存在感。
但青春期的孩子总会把发泄不完的精力变成挑事的矛头,对准群体里那些安静的或是看似不合群的同龄人。
三月的春假过后,方听尘在一个月内被八年级的一个混混找了三次茬,理由是他没有参与宿舍楼的联合扎车胎活动,而被扎车胎的那个老师仅仅因为上课的时候没收了混混带去学校的折叠军刀,就连续被扎破了七八次车胎。
方听尘觉得他们很弱智,从来不参与,以混混为首的一群人把他当成靶子,没少给他下绊子。
他们在课间闯进教室骂他,潜入宿舍往他的床上泼汽水,或者在走廊上假装传球用篮球打他,方听尘都不理会。
他不想惹事,但凡在国外出了问题,他必定会被抓回去,离开母亲生活和埋葬的地方,关在万里之外的大洋彼岸,这比让他承受霸凌更加难受。
学校里的混混看方听尘不反抗,身边也没有家人可倚靠,起初还只是小打小闹,慢慢地,欺凌行为变本加厉起来。
方听尘开始掉东西,先是文具和课本,然后是现金和数码产品,有一次他在体育课下课之前回到更衣室,亲眼看到一个男生把手伸进他的柜子里,大摇大摆拿走了他的手表,他没有计较。
他告诉自己只要忍过两年,申请一个好的高中就能摆脱这些愚蠢的同学,并长久地留在格登希尔。
然而事情往往并不会如预期的那样顺利,在即将放暑假的前一周,方听尘打了人。
那是一个闷热的黄昏,方听尘照常在教室里看了会儿书才动身回宿舍。
他从柜子里取出书包,习惯性摸了下内袋中的银河方块,发现它不见了,里里外外找了几遍都没有。
方听尘急出了一头汗,窗外的八年级混混正对着女生吹口哨,方听尘直起腰,对方从下面对他竖了个中指,那一刻,方听尘清晰地听到自己的理智线断掉了。
一定是这伙人干的!
方听尘沉了口气,背起书包迅速下了楼,挡住了在教学楼下晃荡的混混。
“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跟我去个没人的地方。”
混混根本不把方听尘看在眼里,朝他脸上啐掉了口香糖,大摇大摆地跟在他身后,骂他是“asshole”,还时不时踹他一脚。
到了没有监控的体育馆后面,混混还没反应过来,方听尘的拳头就砸向了他。
第一拳,打肿眼睛,第二拳,打松门牙,第三拳,打歪鼻梁,第四拳,混混已经抱着脸跪地求饶了。
“说!谁偷了我书包内袋里的东西?”
方听尘单手把混混拽起来,混混嘶叫着说不知道,肚子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一下没了声,缩着背连呕酸水。
“这里没有监控,也没人会来,我如果把你打死了,你说我会不会坐牢?”
方听尘抓着混混的头发,逼他看着自己,慑人的低笑让混混汗毛倒竖,裤|裆一热竟尿了出来。
“我真的不知道……呜呜……真的不知道……”
方听尘本来只想吓吓他,没想到这个外强中干的家伙居然被吓失禁了,他一脚把他踹在地上,提着书包毫发无损地离开了体育馆后的空地。
偷过他东西的人不止一个,方听尘的目标也不止一个,既然敢碰他最珍爱的银河方块,那这伙人就要做好被他打得半死的准备。
方听尘带着一种无须再忍的豁然心情回到宿舍,两脚踢翻了靠在门口抽烟并试图往方听尘身上弹烟灰的一个九年级学生,他也是欺凌方听尘的主谋之一。
走廊上的男生们都瞠目结舌,霸凌团伙中有几人提着棒球棍朝方听尘冲过来,方听尘伸手夺走左侧的棒球棍,挥棍重击在那人的小腿上,直接把他打得双膝跪地,半天爬不起来。
另外几人在犹豫之际被方听尘迅猛的动作一一击破,不到五秒,抱头的抱头,倒地的倒地,鼠窜的鼠窜,等管理员匆匆赶上楼的时候,方听尘已经扔掉棒球棍,甩甩手,关门进了宿舍。
“呼……好久没有活动了。”
方听尘只喘了一小口气,心跳很快恢复了平静,等他坐回床上,思考银河方块会被谁偷走的时候,他的手指碰到了床头凉凉的凸起。
银河方块,就在他的枕边。
方听尘赶紧把它拿起来仔细端详一番,漂漂亮亮,完好无损,方听尘双手捧着它,将它紧紧按在了胸口。
过了好一会儿,方听尘才想起,午休的时候抱着它睡觉,下午上课忘了装进书包了。
门外传来男生们的哀叫,时不时掺杂着几句心虚的谩骂,方听尘躺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