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退圈明星的自白(59)
祝拾肆还没想过高考之后的事,这个日期对他而言很遥远,仿佛两人陪伴彼此的日子会延续至永远。
方书云一提,祝拾肆紧张起来,领悟到离别就在转瞬之间,他生出了愁绪,便没再说话了。
*
晚上十点半,以夜宵一条街著称的沿江小路,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两个穿校服的男生骑着车在热闹的人群里穿梭,一前一后停在了名为“海棠小吃”的招牌下。
“孟姐,你的俩乖儿子又来啦,有他们在,那些瘟神都不敢上门。”
坐在门边的老顾客对忙来忙去的孟棠喊道,孟棠笑着应了一声,祝拾肆和方书云已经走进了店内,一个穿上围裙,一个戴上袖套,轻车熟路地开始干活。
从去年十一月祝拾肆晕倒的那天起,只要孟棠开张,方书云就雷打不动地到海棠小吃来帮忙。
本来是要方书云劝祝拾肆,结果没劝到他,还把自己搭进来了。孟棠非常过意不去,上门拜访过方家几次,姥姥姥爷不但不收她的道歉礼,还支持方书云这样做。
孟棠拗不过,只能接受好意,因此在每晚的十点半到十一点半,店里会多出两个穿校服的年轻人,这也是本店的一大特色。
忙完一轮后,孟棠把正在擦桌子的方书云叫到了后厨:“书云,已经二月底了,马上就要高考了,听阿姨的话,不来了,好吗?”
“阿姨别担心,我和拾肆效率很高,不耽误学习的,来店里做事其实也是放松,劳逸结合。”
方书云边说边抓起一个土豆切起来,二月份的倒春寒刚走,水洗过的砧板和菜刀都凉得刺骨,方书云的手冷得发红,孟棠拉开他,塞给他一个小小的热水袋。
“书云,你是读书人家的孩子,父母得多心疼。”
“他们心不心疼我不知道,但姥姥姥爷肯定认同我这样做,”方书云把热水袋塞进宽大的校裤兜里,往外探了一眼,“我出去一下。”
外面,祝拾肆拿着账单对着一桌男客,为首的是个圆脸男人,正慢吞吞地从包里摸钱,醉醺醺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祝拾肆。
“孟棠这么美,可惜生了个儿子,嗝,要是生个女儿,嘿嘿……”
同桌的几个人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祝拾肆冷眼看着圆脸男人:“一共一百九十五块。”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嗝,”男人打了个熏人的酒嗝,将两张票子送进祝拾肆的手里,趁他接钱的瞬间,肥厚的手指狠狠地抓了一把祝拾肆的手背,“这细皮嫩肉的,要不,认我做干哥哥吧……”
一桌人哄笑,男人鸡贼的目光扫过众人,见大家被他逗乐,他得意极了,一把拉住祝拾肆缩回去的手,亲昵笑道:“我就缺个你这样像女孩儿般漂亮的弟弟,只要你叫声哥,这五块就不用找了……”
靠,祝拾肆在心底骂了一句,手里握着孟棠的血汗钱,他不能发火,只能硬起头皮把男人肥腻的手甩开,青着脸从围裙里摸出五块找零。
圆脸男人笑得更欢,变本加厉,肥手直接探进祝拾肆位于腹部的围裙口袋中,在里面乱抓一通,故意去碰那个地方,尖笑道:“让哥哥来看看你有什么宝贝!”
啪的一声,圆脸男人的手被打了出来,祝拾肆站稳一看,方书云挡在他和男人中间,正牢牢拧着对方揩油的手臂。
“这位客人,不好意思,他不缺哥哥,”方书云的笑容客套礼貌,但手上的力度丝毫不含糊,“你如果缺弟弟,要不我来做你弟弟?”
方书云的身高已经超过了一米八五,高大结实的身形充满了压迫感,眼镜下微笑的双眼透着瘆人的寒光。
同桌的酒友没一人说话,圆脸男被他单手制服,酒醒了,怂了,拿走桌上的五块钱,揉着被方书云捏痛的胳膊灰溜溜离去了。
等孟棠忙完出来招呼其他客人的时候,店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对不起。”方书云对收拾桌子的祝拾肆小声说道。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祝拾肆心情不太好,语气有些闷。
“因为我没及时出来制止他。”
“要道歉也该他道歉才对,你又没做错。”
“那你怎么不和我说话了?”
方书云看向祝拾肆,祝拾肆扭过头去,用力擦了几下桌子,低声道:“如果你和他们起冲突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不会的,我有分寸,这种人是纸老虎,一味的忍让只会让他们更加放肆,”方书云顺手把裤兜里的热水袋塞进祝拾肆的怀里,“给你暖暖手,别担心了。”
“我不要,我要做事。”
祝拾肆把热水袋还给方书云,方书云又丢给他:“乖弟弟,听话,拿着。”
“少占我便宜,什么时候你是我哥了?”
“刚才我说你不缺哥哥的时候,你怎么不反驳?不反驳就是默认了。”
“那是我没反应过来!”
两人把热水袋扔来扔去,闹了一会儿,祝拾肆的心情好了一些。
*
气温回暖得很快,才到三月底,就已经有人穿短袖了,出来吃夜宵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多。
海棠小吃的生意变好,祝拾肆却闷闷不乐,一整天没说几句话,晚自习写完作业也不复习,恹恹地趴在桌上发呆。
“都考进市里前五了,还不开心吗?”方书云问。
“当然了,只有考到第一我才高兴……”
祝拾肆无聊地转着笔,懒懒应着,一看就回答得相当不走心。
“你不说实话。”
“……”
“你不开心,我学习也提不起劲。”
“……”
“你的心事就是我的心事。”
方书云停了笔,语气认真,祝拾肆见沉默大法不奏效,只好勉强坐正,抛去一个郁闷的眼神。
☆、第四十九章
“我妈今早跟我说,让我们晚上别去店里了,我就问,不是说好的一直到高考之前都来帮忙吗?我跟方书云都习惯了,为什么不要我们来?”
“然后呢?”
“然后她就发火了,说什么叫你们别来就别来,”祝拾肆苦恼地趴回桌子上,“我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冲我发火。”
“会不会是阿姨身体不舒服?女生不是每月都有几天特殊情况吗?”
“女生,噗,居然说我妈是女生,好肉麻,”祝拾肆讪讪地苦笑,“我妈从来不这样的,今天太反常了。”
方书云似乎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难道是店里的事?这几天晚上,我总看见几个男的在店外晃荡,痞气挺重的,他们没进店,我就没当回事。”
方书云这么一说,祝拾肆也回忆起是有这么几个人,一下坐了起来:“他们不会想伺机骚扰我妈吧?”
“这个……我不确定,”方书云拿起笔,“今晚过去看看。”
晚自习剩下的一个小时在忐忑中结束了。
下课后两人顺着回家的大部队去车棚取车,方书云跑进旁边的花坛,一下没了影。
“你干嘛呢——”
祝拾肆朝花坛喊道,花坛的灌木动了动,方书云从里面走出来,把祝拾肆拉到了路灯下。
“以防万一。”
方书云打开书包拉链,整齐的课本上放了一块只剩三个角的红砖,青苔和泥巴把白净的书本弄得脏兮兮的。
“你这,”祝拾肆悟到方书云的用意,“你怎么不弄两块砖?我也是个战斗力啊。”
“我比你壮,拿着砖头更唬人,真要出事了你去报警,你跑得快。”
“不会这么凶险吧……”
祝拾肆迟疑的语气透露着不确定,方书云安慰:“这只是最坏的打算,有备无患。”
*
“孟姐,孟姐这座买单!”
海棠小吃店里坐了五个脸红筋涨的赤膊男人,喧闹嘈杂的划拳声盖过了另一桌老顾客的声音,老顾客喊了孟棠几下,她才注意到这边。
“不好意思,一共六十二,收你六十。”
孟棠数着围裙兜里的零钱,抱歉地笑着,头上的吊扇嗡嗡狂转,吹乱了她的头发。
今晚本不算热,但划拳的男人们要求开风扇,风吹飞了无数的餐巾纸和一次性手套,他们不以为意,大喊大叫喝着酒。
老顾客瞥了对桌一眼,低声道:“孟姐,真难为你了。”
砰!啤酒瓶重重叩在桌上,对面纹着下山老虎的肥壮男人鼓着门神般的眼睛,对着老顾客,脸上绛红的横肉一抖,油嘴开口就是个“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