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退圈明星的自白(58)
也因此在十一年后,方听突然说起两人见过,并收到了信物,祝拾肆没这个印象。
从方书云家做客回来,孟棠也在家,正在清洗祝拾肆小姨弄脏的衣物。母子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话想说。
孟棠先道:“愿愿,你有事想告诉妈妈?”
“嗯……”祝拾肆放下书包,里面装着方书云姥姥硬塞的绿豆糕和桃酥。
“我想去上职高,”祝拾肆想了一下,改口,“不,我要退学,去打工。”
孟棠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傻孩子,妈妈正想告诉你,妈妈找到挣钱的门路了,你安心读书,上补习班,考大学,念你喜欢的专业,做你想做的工作,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
“……门路?”
“是的,”孟棠点点头,继续揉搓盆里的脏衣服,“那是件妈妈擅长的事,也是喜欢做的事。”
晚上,祝拾肆知道了孟棠口头所说的门路,其实是摆一个流动的夜宵摊。
孟棠的确擅长做菜,也会做很多夜宵,至于她喜不喜欢卖夜宵,祝拾肆认为是不喜欢的。
她做了五年中学老师,结婚后又当了十六年家庭主妇,生活半径很小,环境也单纯,要在活动的夜宵摊上跟三教九流的客人打交道,还要躲着城管,着实为难这个内向寡言的女人了。
夜宵摊开起来之后,尽管日夜操劳,琐事缠身,孟棠从未抱怨过一句,还是像以前那样安宁平和。
她给了祝拾肆足够的生活费,帮妹妹请了护工,默默地把所有事情处理得妥帖有序。唯一可见的变化,是她那双柔软如绸缎的双手变得像麻布一样粗糙,指节像发泡的甘蔗一样粗大。
祝拾肆在这双手的庇佑和安抚下,打消了退学的冲动念头。他想起爸爸去世的那个八月,没看见妈妈掉过一滴泪,她只是不断翻着以前的照片,不断把祝明长的旧衣服找出来缝缝补补,或者整夜看着祝明长做的星球模型发呆。
祝拾肆除了听孟棠的话,除了更加发奋地学习,其余什么也做不了。
方书云始终陪着他,他们一直在同一个班,一直是同桌,一起学习,一起回家。
繁重的课业压住了伤痛,冬去春来,过了夏天升上高三,平淡如水的日子在高三上期的一个早自习有了波澜。
*
“昨天我接到了弟弟的电话,太难得了。”方书云一边帮祝拾肆收作业,一边朝他说道。
祝拾肆颔首,表示他听到了,方书云埋头整理练习册,没注意到祝拾肆靠在讲台边扶住了额头。
方书云继续说:“他问我认不认识名字是一个力和一个竖的人,我说不认识。”
祝拾肆倚在一旁沉默地听着,他对方书云弟弟的印象几乎没有了。
“我说认识的人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他又说那个哥哥眼睛里有红色的斑点,我心想斑点?就跟他说不知道,挂了电话后才想起你,那是你眼睛里的红痣,我本想再打给他,他那边停机了。”
方书云说着抱起几十本练习册往门口走,祝拾肆慢慢跟在后面,面色不太好,方书云在走廊上等他。
“我弟弟怎么认识你的?……不对,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白?”
方书云刚问完,祝拾肆身子一歪,怀里的练习册倏地掉了,他也跟着倒下去,“咚”的一声睡在了走廊上。
上午,孟棠赶到学校医务室的时候,方书云正请假守着祝拾肆输液。
祝拾肆只醒了一下,懵懵地答了两句,又窝在被子里继续睡去。
这是方书云和孟棠第一次见面,她伏在床边,担忧的侧脸温婉美丽,和祝拾肆颇为相像。
方书云本该在一年多前的暑假就见到孟棠,没想到如今会因为这个原因看到她,再想到这一年半载发生的事,方书云取下眼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阿姨放心,只是低血糖,没大碍,早上没吃饭而且他最近太辛苦了。”方书云轻声劝道。
孟棠抬起了头,眼角的细纹弯成温柔的弧度:“你是书云……?愿愿经常提起你。”
“愿愿?”方书云愣了一下,点头,“是我,我是方书云,阿姨好。”
“谢谢你,书云,愿愿……祝拾肆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关照他。”
意识到无意间说出的是祝拾肆的小名,孟棠改了口,轻轻握住方书云的手,连声向他道谢。
“方便的话,可以请你去外面吗?阿姨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孟棠轻细的声音传到祝拾肆的耳中,他的眼皮动了动,此时方书云已经关了灯,拉开了门,室外的凉风灌进来,祝拾肆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唐茹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八章
“是这样的……”
孟棠迟疑地揉了揉手,她的双臂戴着洗得发白的棉袖套,几乎每根指头上都生了冻疮,因为个子不高,仰望方书云的动作有些吃力。
“阿姨,我们去那边坐着说吧。”
方书云把孟棠邀请到不远处花园的池塘边,两人坐下,孟棠不必再昂着头。
“书云,阿姨想请你多劝劝祝拾肆,让他不要再帮店里干活了。”
“帮店里干活?”方书云不解,“我以为阿姨还在夜市上……”
孟棠摇头:“夜宵摊的生意不错,半年前他小姨走了,家里经济有了余裕,我就租了个店铺来卖夜宵……拾肆没有告诉你吗?”
方书云笑了笑,不说有,也不说没有,自从他家里发生了变故,两人间就很少谈论关于他家庭的事,尽管方书云很关心,但从不主动问。
“店里没有请小工,一个人其实也忙得过来,”孟棠捋了下失去弹性往下掉的袖套,“拾肆执意要来帮忙,我不要他来,他就自己配了把钥匙,早上四点起床到店里洗碗洗菜,我也拦不住,有时候他早饭都不吃,收拾完就去上学了,他总说自己精力好,不听我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孟棠又揉起了长满冻疮的手,她垂着头,鬓间有几丝不明显的白发,下课铃响了,学生欢叫着跑出教学楼,活泼的喊声冲淡了母亲无奈的哀愁。
方书云一时不知从何安慰,沉默的时候,孟棠抱歉道:“书云,你快去上课吧,不要耽搁你了。”
“没事,阿姨,已经下课了,现在是午休时间,”方书云的目光回到孟棠的脸上,“您放心,他……他的成绩没受影响,期中考试的成绩市里排了名,他进了前十。”
孟棠苦笑:“比起成绩,我更在乎他的健康,拾肆这个孩子很懂事,偏偏又很倔,书云,你们是好朋友,他也许会听你的话。”
方书云点头,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随后孟棠又到医务室看了下祝拾肆,祝拾肆闭着眼,脸色好了些,似乎睡得很沉。孟棠要请方书云吃午饭,方书云以有事为由婉拒了。
一回到医务室,方书云就看见祝拾肆睡在床上,圆柱形的被子里露了个毛绒绒的脑袋,两只眼睛睁圆,死死盯着他。
“你干嘛?”方书云笑了,走过去拍了一下祝拾肆的头。
“你要当我妈的说客?”
祝拾肆的眼珠随着方书云的行动轨迹滑向眼角,保持着警备状态。
“我不会,”方书云坐到床边,“你做什么都有你的理由,我会尊重你的。”
“哦……”
祝拾肆的眼睛闪了闪,脑袋缩回被子里,方书云的话还没说完,抓住被角让他把脸露出来,认真地看着他:“现在才十一月份,阿姨的手都已经起冻疮了,我也来帮忙吧。”
“你来帮忙?”
“是啊,我们晚自习下课后去店里呆一个小时,两人加起来就是两个小时,这样你不用早上四点就起床了,阿姨也要轻松一些,不是两全其美吗?”
祝拾肆的神情有所松动,但他看到方书云撑在枕边的手,手指均匀修长,是双好看的手,要它们去触碰油渍和脏污,这让祝拾肆心烦。
他拒绝道:“不需要你帮忙。”
“这件事由不得你,”方书云少有地变得强势,尽管他在笑,但他的语气不容拒绝,“再过大半年就是高考了,也许以后我们会分道扬镳,所以现在我们必须珍惜相处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