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退圈明星的自白(27)
祝拾肆心有感慨,除了这份伤时的闲愁,还有更复杂的情绪在胸中缠绕氤氲着。有迷惑,有释怀,有欣喜,有恐慌,有得意,有歉疚,还有一种压制不住也释|放不出的古怪抓狂。
他很想发泄,但对他而言,发泄的成本太高。
最后他选了一种最易表达,最模棱两可,也最不容易受人瞩目的方法来稍作抒发。
【如果快乐能像星星一样长久不息就好了。】
祝拾肆发了今年第一条非工作的朋友圈,并配上了天文馆后墙上小花的照片。
颜羽在下面秒回:你怕不是没见过流星?还配上了一个贱兮兮的挥手再见表情。
看来颜羽已满血复活了。
祝拾肆回了他一个锤子敲脑袋的表情,关上手机,前往下一个地方。
这周该给叶恺买花了,如果不是今天钟枭茏来闹了一番,祝拾肆差点忘了这件事。
“还是送去第二住院部307号病房吗?顾客。”
“对,麻烦你了。”
“这次您还需要明信片吗?店里来了一批新的,边角硬,不容易发毛。”
祝拾肆沉默了一下:“不用了,上一张还没有寄出去。”
打开手机支付,顺便看了一下微信,成山的提醒里显示着一条数字为1的消息,祝拾肆注意到它,点了进去。
【愿愿,最近如何?】
愿愿是祝拾肆的小名,这条是他妈妈孟棠发来的,他点开语音,清了清嗓子,打起精神:“放心,我很好。”
语音发出去几秒,姓名框上就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几分钟的等待后,一行简短的文字发了过来。
【好的,少熬夜,多注意身体。】
看着这行字,祝拾肆的心头泛酸。
是他那条朋友圈让妈妈担心了,他知道她花了近十分钟输入,最后只发出十个字,她一定很想问自己是不是不开心,但最后删减成了普通的嘱咐,没有让祝拾肆知道她在为他担忧。
这是她一向的风格,含蓄又克制,从不把爱变成额外的负担施加给孩子。
祝拾肆回了一句“好”,堵在胸间的混乱情绪和被关心时的酸楚随着他的回答,缓缓平复了下去。
至少他知道了,有人是爱着自己的。
走出花店,祝拾肆手中拿了一支黄玫瑰,这是孟棠最喜欢的花,店里最后的一朵,老板送给了他。
天已经黑了,即使拉下围巾,嗅一嗅玫瑰的花|心,也不会被行人注意到。
“并没有什么香味。”
祝拾肆移开鼻尖,笑了笑,将黄玫瑰放入单肩包,黑色的包内,手机屏幕亮着,一条短信出现在上面:
【今晚来我家,想见你。】
发件人是一串没有姓名备注的号码,但祝拾肆已把它记入了心中。
他拿起手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输入:不来。
两个字打完,祝拾肆的手指停留在了发送键。
*
颜羽在琉光娱乐待到了晚上十一点才下班回家。
不是他不想走,成雅兰下了死命令,让他在娱记狗仔走光之前,不许离开公司,老实在休息室里呆着。
祝拾肆就不一样了,天没黑就下班,也不管什么记者不记者了,直接驾着他的保时捷911开溜。
颜羽表示不服,黑脸照两人都有份,凭什么祝拾肆能先走?
成雅兰马上给他怼回来:就凭你本人跟你的人设差了十万八千里,等你什么时候不说脏话、不对着镜头偷偷翻白眼、表里如一的时候,你也能想下班就下班。
颜羽被怼得哑口无言,只好灰头土脸地在公司里耗着。这期间,他点了四次奶茶外卖,喝了七杯,跑了八趟卫生间。
看着厕所镜子中,自己那立竿见影的浮肿形象,颜羽表示真是风水轮流转,前几天祝拾肆肾|虚,没过多久就变成自己肾|虚了。
来到负一楼的停车场,他那辆黄色的甲壳虫汽车在前前后后的SUV和保姆车里面非常显眼。
这辆小车是公司给颜羽配的,是他娇贵小王子人设的坐骑。当时买车的时候,公司还和他签了合同,让他上班时间必须开这辆甲壳虫,如果擅自驾驶不符合营销形象的其他车型,颜羽还要被罚款。
为了钱,颜羽忍了,他家里停着辆阿斯顿·马丁DBS,吃灰吃到他都不想说了。
颜羽没精打采地拿出车钥匙按了按,甲壳虫圆圆的车灯像眼睛一样闪了闪。这个点回去应该不堵车了,但就算不堵车,市内这种十步一红灯的交通状况,想当一回追风少年还是做梦。
“什么时候也让我遇到个玩机车的人啊,过过瘾就行。”
颜羽一边嘟囔一边懒懒地往前走,没走几步,他定在原地,随即一下跳到承重的柱子后面躲了起来。
就在他的黄色甲壳虫背后,一辆银灰色的跑车缓缓开了过来,精准地停在了甲壳虫旁边的车位,车灯关掉,一高一矮的两个人下了车。
这辆跑车的品牌颜羽认识,New Sportscar X,简称NSX,经典的日系跑车。
副驾下来的人颜羽认识,他理个鸡冠头,矮矮壮壮的一脸疙瘩肉,走到街上会吓哭小孩,其实本人非常温和,喜欢小动物,同时是一个很牛逼的鼓手。
另一个人颜羽也认识,但他还没看清这个人穿了什么衣服,梳了什么头发,就本能地窜到柱子后了。
“诶,尹冰,你说我是上了年纪眼花了吗?刚才明明看到一个大男人站在停车场中间啊。”
柱子外响起粗犷的男声,颜羽捏紧一把汗,用极小的幅度控制着自己的脑袋偏了过去。
穿着牛仔裤和黑色吃豆人T恤的高个子男人随手扯掉马尾发圈,顺了顺蓬松的头发,扫了一圈周围,脸色不太妙:“怪了,我也看见了,但……”
“但什么?”
“但我看到的是个小孩儿,怎么到你那儿成了大男人了,难道……”
“难道?”
两人眼睛一对,停车场里空荡荡,只有他们的回音。
尹冰面色如土,声音发虚:“咱们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了?阿飘化身小孩儿和男人,午夜索命……”
“卧槽卧槽,你别说了!大晚上的!”
鼓手叫起来,尹冰也搓着胳膊,好像很凉很恐惧的样子。
然而,躲在后面偷看的颜羽,用他的火眼金睛发现尹冰另一只手正掐着自己的腿,他在憋笑。
我靠,三十岁的人了,穿件白痴的卡通T恤就算了,还搞这种恶作剧,简直无聊,颜羽暗中观察,默默吐槽。
“其实也没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咱们只是回公司拿手机而已,”尹冰安慰鼓手,话锋一转,“不过据说这块地在开发之前是一片乱葬岗,挖出过很多……”
“你还说?!”
“行行,不说了,不说了。”
尹冰挨了鼓手一下,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他们走向电梯,途经颜羽躲藏的柱子,颜羽贴着壁,错开了两人的视线。
“以前真的是乱葬岗?我怎么不知道……”颜羽看着尹冰的背影,心里犯嘀咕,从柱子后面伸出的脑袋也忘了收回去。
负一楼的电梯开启,尹冰和鼓手背对着颜羽走了进去,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尹冰忽然回头,对着颜羽眨了眨狐狸眼,口型似乎在说:
“拜拜,阿飘。”
☆、第二十一章
祝拾肆最终还是把“不来”两个字发出去了。
他想独处,消化情绪需要一个过程,从多年前起,这个过程都是他自己去经历的。
而且祝拾肆也不知道去Q布家做什么,演戏么?把昨晚没做的继续做下去?然后擦枪走火,直接进入关系的顶点,再仓促地结束于此?
想到这些可能性,祝拾肆就有一种无法面对他的窘迫感,昨晚经历的一切超出心理预期太多,并不是循序渐进,而是呈次方跳跃的,包括刚才看到他的短信,祝拾肆的后颈也像被电了一下,麻麻的。
如果是自作多情呢?如果他只把这一切当成一场表演呢?那么此时患得患失的心情岂不是很搞笑。
对方很快发来了回信。
【我会在家等你。】
【你随时可以过来。】
祝拾肆的手机在包里响,他知道是Q布发来的,故意没有立刻去查看内容,他正走在前往停车场的路上,怕看了短信,目的地就变成了Q布的家。
尽管回自己的家和到他家都是同一条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