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的是时间(128)
噗嗤——
虽然意境不是那么美好,但这个措辞易乘风还是比较欣慰的,有种死而无憾的劲爽感觉。
他故作镇定道,“以后要叫——‘咱妈’。”
晏羽的手机蜂鸣,“魏总。”
他扫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21:53,虽然对方知道他十点之前绝不可能休息,但如果没有紧急的事情也不会在这个时间打来电话。
“在开车吗?”
“没有。”
“明晚约了经信委的邱部长一起吃饭,Quu系列绑定公交卡那事儿你还记得吧?”
“当然,正想找你说这件事呢,研发那边打算预留好模块,给句话便能升级刷卡功能……现在有什么变化吗?”
不然怎么会突然追了电话过来?
电波两端,彼此都静默了数秒,将通道彻底让渡给了细碎的背景音。
易乘风见晏羽接电话便再没出声,专心开车,连喇叭都不按半下,好像自己咳嗽一声就能惊飞对方上千万的大单子。
小晏做的事情总是很重要很高大上的,他帮不上什么忙,不捣乱总可以做到。
经过一处二十四小时便利超市,易乘风靠边停车,下去买了Cesar的两罐花椰芋煎小羊排和时萝焗烤菲力牛口味的狗罐头外加一大包狗粮,拎着丢到后座,算是新的见面礼,返身上车继续做个安静的驾驶员。
魏千程倚在大班椅里,于薄雾般的黑暗中抬手挡住了桌上那件正在哒哒碰撞的牛顿永动摆,轻响骤停。
这是他有次去英国剑桥参加科技企业论坛时,从牛顿的母校剑桥大学附近一家收藏品店里淘到的,买回来想送给晏羽做生日礼物。
有阵子留学生中十分流行拿这个做礼物送给恋人,永不停歇的运动象征着永无休止的爱。
不行不行,晏羽在他办公室里当着他的面就把礼物拆开来,摆到魏总自己的办公桌上,拇指和食指拈起一颗小球再松开,咔——哒,咔——哒
这种纯手工制作的英伦怀旧风艺术品还是摆在你这里比较合适,我更喜欢那种无声无息的平衡摆件,这种有规律的撞击声容易让我神经衰弱你还是饶了我吧……
后来晏羽耍赖非磨着他换了一样生日礼物,是一款体型很小巧的网络投影机,成像的清晰度却远高于预期,在当时的价格也不算便宜,可在魏总眼里不过是买了一颗哄小孩的棒棒糖。
看着他捧回自己的办公室兴高采烈地给拆零碎了,各个角度拍照绘图做标注,再一点一点组装起来,拼拼凑凑玩了大半天,魏千程实在有点戳心的无奈,你高兴就好。
“没有变化!”
魏总的声音有一丝压抑的烦闷,“提前通知你一声,准备一下,明晚七点,陌堤别院。”
“好。”
晏羽应了下来,某种不算太乐观的猜测让他将那句“你明天白天不在公司吗”的疑问咽了回去,因为仅仅是一个应酬的话,实在没有必要刻意这样提前通知他。
***
小菠萝顺着人造缓坡灵巧爬上路肩,在翼风修车行门前停下。
大灯照亮了崭新的涂鸦卷帘门,一排颜色品牌各异的卡通汽车形象挤在一起,军绿悍马鄙视地斜睨着白色飞度,明黄甲壳虫望向火红法拉利一脸仰慕……
“这个很好玩,你怎么想到的?”晏羽转着轮椅过去挨个仔细看,“我敢说从这里经过一千个人,得有九百九十九个会留意到你的店!”
“还有一个是瞎子?”易乘风一手提着电脑包,一手提着狗粮催他快点进去,“外面冷,你爱看我等会儿给你拍下来慢慢看。”
“羽羽羽羽,羽哥?!”起子看到晏羽相当惊喜,外套也没穿就迎了出来帮他挡着玻璃门,被夜风吹得原地颤抖。
晏羽在布置一新的接待室里看了一圈,短短半个多月,易乘风倒是把这里收拾得像模像样,他亲手写的招牌也都制成成品贴挂上了。
接待室向里有间私房,暂做易乘风和起子的宿舍,摆了两张单人床和简单家具,居住条件十分随意。
冬天天冷,带过来的两只狗也养在房间一角靠近暖气的地方。
易乘风转去操作间查看,再将不合眼的活计找补找补,晏羽和起子留在屋里开了罐头喂狗。
“真,真香!”起子随便打开一盒凑在鼻子下面闻闻,悉数倒进一只不锈钢食盆,“加餐!听,听不懂……开开开,开饭!”
大魔头第一时间挺着脊背警惕起来,身姿依然强悍,盯着晏羽看了一会儿,而后低下头拱了拱把自己平摊在旧棉褥上眯觉的小王子。
大概是爱洗澡的习惯使然,小王子毛色雪白,懒洋洋地趴着,不为美食所动,被大魔头拱走了美梦似乎有点儿不太高兴,哼唧一声挪开一点点继续睡觉。
大魔头不甘心,跳来跳去地拱它蹭它,最后干脆冒着被一屁股坐扁帅脸的风险,生生用鼻子将小王子从旧棉褥上平推过来,总算彻底把它的瞌睡搅散了,俩狗凑着头共进宵夜。
起子蹲在地上,捋了捋小王子后颈的毛儿,他说小王子大概是上年纪了,最近总是特别爱睡觉,好像冬眠一样,一整天也没有多少完全清醒的时间,搞得大魔头有点孤单。
“它,记得你,”起子又抓了抓大魔头的下颌,“不然,叫,叫得可凶,能看家!就是不,爱洗澡。”
晏羽将没吃几口就想滚回去睡觉的小王子托到怀里,“它的眼睛好了么?”
起子耐心给他细说,是风哥后来带着小王子去做的白内障手术,有一只眼睛不太好,做完也是瞎的,另外一只很成功。现在它看东西问题不大,走位还是一如既往地飘忽,大夫说天生缺陷治不了。
易乘风在晏羽离开梅川后,就收养了这两只狗,一直养到现在。
他还手把手教起子学汽修,起子没收入的那阵子,风哥有一口粥就分他半口,对他很仗义。
他以前做偷儿,凭的是手上的能耐,学那些精细活儿上手很快,现在很多事都能独当一面,就是接待不了客户,怕给人急出病来。
易乘风来莲城开店,起子二话不说非要跟来,反正他没家没口的,在哪儿都是吃饭睡觉,不给工钱也得来。
还有个叫姚枝的姑娘也从梅川跟过来的,现在店里做接待兼打杂,还能管管帐。起子提到人家脸上浮了两朵红云,头也垂得很低,一看就是想搞办公室恋情那种心思。
晏羽边耐心地听起子跟他絮叨,边捋着小王子头顶的软毛给它扎小辫儿,没有皮筋儿干脆就地取材,直接用狗毛扎起来。
“风,风哥是好人,纯,爷们儿!”起子冲晏羽竖了个大拇指,“他会,对你好!”
晏羽一张脸做贼心虚般倏地红了,他好想马上找块镜子照照,看看自己额头上有没有写着“我跟易乘风好上了”或者“易乘风是我男人”几个字,不然他俩进了门之后连话都没怎么说,这小孩儿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易乘风从操作间转回来,那边晚上为了节约没开暖气,他冻得脸色泛红,将洗过冷水的手凑在暖气旁边烤着。
“怎么样?狗也看过了,送你回家吧,十点半了,睡足七小时嗯?”
***
晏羽被他抱着塞进车里,这回连安全带都帮他系好。
说好的要督促他锻炼身体呢?再这样下去,他是不是会被宠坏到连生活自理都成问题。
“帮你焐焐手,都快结冰了。”
晏羽细嫩温软的掌心裹在易乘风粗粝坚硬的大手上,就像一层带着温度的黄油正一点一点融化,滋润到皮肤里,碰到炽热的血液滋啦啦炸响。
易乘风才舍不得让他做这个,故意戏谑道,“你想占我便宜就直说,比如……把手伸进来我帮你暖。”他扯了下自己的衣摆,示意对方可以冷手贴肚皮。
晏羽果然不好意思地松开他,眼神却没转走,“你最多时候要打三份工,还不能耽误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