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花满路(28)

明朗寻思先给他倒杯水醒醒酒,哪曾想被他一把抓过手腕,几步拽到卧室,扔到了床上。

明朗重重倒下,脑袋也是晕了一下,“路审言,你发什么疯。”才撑起身,那张妖孽的脸就凑了个近,整个人的气息也压了过来,热气、酒气掩着他身上的好闻的气息窜了上来,路审言不管不顾地说:“我就发疯。”

要说路审言醉了,这会儿意识却异常清醒,只是脑袋现在已经走成了一条直的不能再直的线,说让人留宿就得立刻按到床上去,要说他没醉,头又好晕,处于一种思维已经飘到半空,身体又有点不受控制的奇妙状态,头埋在明朗肩膀,又开始说,“你不要对他们那么好,我不让你对他们那么好。”咫尺呼吸间,又带出了一股热浪,熏的明朗思路有点恍惚。

明朗觉得不能跟他讲道理,又想赶快摆脱现下的困境,像哄小孩似的说:“好,不对他们好。你先起来好不好?”谁知路审言抬手摸着打开了床头那盏小灯,一只胳膊撑了床,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仔细地从眉毛抚到了眼角的痣,又一点一点顺着鼻梁滑到了薄薄的唇,完了逗留在脸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

看着他凑的极近的脸,恍惚热烈的目光,明朗心脏嘣嘣地乱跳个不停,脑袋也在那雾气腾腾的注视中上了头,明明喝酒的是他,为什么自己头好晕。

路审言一边捏着他脸,一边深深皱了皱眉,好像有什么事让他很发愁。“这么瘦,脸上都没有肉。可是我怎么这么喜欢你。”说完又不知轻重地扯了扯。“宝贝,我以前是傻的么,怎么就不知道我喜欢你呢。”手顺着他耳边滑落在了后颈,温热的唇也贴了上来。

不知是被这货扯疼了,还是他刚刚叫了“宝贝”,明朗突然清明起来,下意识地偏了偏头,那个吻悄无声息落在了脸侧,又听他含糊不清地叫了几声“宝贝”,终于撑不住了,倒在明朗身上,睡着了。

路审言比明朗高了半头,这会儿明朗被他压在床上,半天动弹不得,好一会儿才挪动了身体,从他黏密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本来睡着的人好像觉得怀中少了点什么,又伸手过来抱,明朗赶紧给他塞了个枕头,果然这人扭咕扭咕不动了,手却还下意识地牵着他衣角。

明朗侧过头看着他,路审言,我们本来是两条平行线,可能距离有时会近一点,说到底,当初是我把你拖下来的,如果没有当初,你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不是吗。只是那几声“宝贝”,又让明朗愣了好一会儿神。

大二那年,许婷婷又跟他闹分手,原因是没知会她跟别的女生吃饭去了,那个女生还挺好看。那个女生是这届的学生会主席,那天正好约了路审言商量一个论坛的事情,结果许婷婷打电话他没接,转头就看到了他跟那个女生凑一起相谈甚欢,生气地走了。

也不怪许婷婷,谁喜欢上妖孽的路审言也会缺乏安全感,他那张脸上永远自信的表情在别人看来是意气风发,许婷婷看了却换成了种种不安的苦恼。

路审言也很苦恼,许婷婷生气不见他,他在电话里说了好几遍“我最喜欢的是你。”

盛夏的校园里,明朗坐在他旁边吹着晚风看着漆黑的夜空,心碎成了好几片却看着他微笑,看来夏天除了花香、星辰也有灰头土脸的落叶。

后来为了哄许婷婷,路审言破天荒地拉着明朗去买花,买了一把玫瑰,扭头看明朗手里拿了枝白色的花闻了闻,花洁白似雪,跟旁边的人组成了一幅和谐的画。路审言呆了呆,问店员那是什么花,“白色洋桔梗。”扭头悄悄让店员也包了一小把,出门塞给了明朗。

“干嘛,咱俩卖花去?”明朗看着他不解地问。

“觉得好看,送你的。”

“好好的送我花干嘛。“

路审言揽过他的肩膀,凑近了说:“花很衬你啊,宝贝。”

“滚蛋!谁是你宝贝!”明朗把他甩到了一边,唉,妖孽啊。

“你是宝贝,大宝贝!”路审言跟了过来,又开始揉明朗脑袋。

……

我们一直是错位的,不是么。那时妄念成灾,烫伤了自己,他却不知情,如今,怎么面对被熨平的褶皱的心,明朗并不知道。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昏黄的灯光投下一层影子,把屋里照得恍恍惚惚的,路审言那好看的眼睛闭了起来,睫毛不时颤动着,一头黑发毛躁地直立着。仿佛还是当初那个亲密无间的人,可是明明过了那么久。

不是遥不可及,也许现在才是最好的距离。有时候就是觉得,放弃一些东西会有意想不到的轻松感,最好的拥有就是不曾拥有,最珍贵的东西就保持神秘,最重要的人朋友关系就好。

明朗起身安顿好他,关门走了。

太阳照进来的时候,路审言还在做着那个长久的美梦,天空晴朗,海边有风,明老师在不远处弯着眼睛对着他笑,他拉过人手臂不自觉地紧了紧,觉得怀里软绵绵的,清醒了好一会儿才睁开了酸涩的眼睛,聚了聚神,果然没有梦中言笑晏晏的人,只有一只孤枕,路审言抬手遮了阳光,心里涩涩的。

隔天下午,路兆新给他打电话:“言言,今天去看妈妈,我们北山见好么?”当年,路兆新把明朗妈妈安葬在了北山,多年过去,恩怨归尘,旧事消散,梗在路审言心头的那根刺仿佛变成了他血肉的一部分。

路审言收拾好出了门,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细密的小雨,如约到了北山,顺着长长的青石台阶走到了一处平台,父亲路审言正打着一把黑伞等着他,等到了妈妈的墓碑前,路审言看前面已经放了束花,是妈妈喜欢的百合,那会儿妈妈没事总要在家里插几支百合,香味久久不散。

路兆新站旁边看着他祭奠完,想了半天还是开了口:“言言,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过,以前不合适,现在我觉得你有权知道。”路审言一瞬间就明白了他要说什么,“爸,我知道。”

路兆新一惊,“你知道什么?”

“我的身世,我并不是你们的孩子。”

路兆新呆住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了,我看到了那份文件。”路审言看着眼前的碑悠悠地说着,“爸,我感谢你们养育了我,对您和妈妈只有感激没有别的。”

路兆新眼眶湿润,好半天才哽咽着说:“爸爸对不住你,你原谅爸爸。”

天阴沉着,父子之间的气氛说不出的微妙。

沉寂了多年的往事像泡了开水的茶叶,一点一点发散开来。要说怨恨,明朗觉得自己当初对父亲是有情绪的,谈不上怨恨的程度,只是觉得他太自私了,只考虑自己。又一想,毕竟作为养子,他们已经对自己很好了,尤其是母亲,至于路兆新,从小便亲近不起来。后来他俩闹离婚,路审言也觉得伤心,不过后来渐渐明白了,大多人的感情中没有对错,只有你清不清楚自己究竟要什么,父亲可能是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而母亲却想要个对错。感情不可能对等平均,势必有一方妥协多一点,正因如此,他心疼妈妈的时候也更加心疼明朗那些年的隐忍。

在人生的年轮上兜转了一圈已经十多年,一圈又一圈,一辈子其实过得很快,当年看《千与千寻》时并不懂,为什么会有只去不回的海上列车,长大后才明白,每个人都要独自启程,乘坐一辆开向未知的短途列车,不断有人上车下车,该放手的时候放手,该抓住的的人就紧紧抓住不要放开。

从山上下来两人分别,路兆新问他在医院还习惯么,路审言点头说挺好的,又嘱咐他别太累注意休息,路审言说着“您也是”,两个人的语气里是熟悉又疏离的客气。父亲,曾经给了他生命的人,如今却成了最陌生的存在。

父亲让他没事回家看看,路审言点头答应了。父亲那个新家他上大学几年间只去过一次,还是有一年过年时明朗劝他回的,去之前,明朗特意给他备好了东西让他带着,路审言生出了走亲戚的感觉。结果也确实如此,那个家的女主人是个陌生的女人,对他堆着满脸的笑意,手里还牵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父亲见了他倒是很高兴,带他去看给他一直留着的房间,想要留他吃饭住几天,路审言觉得不自在,放下东西匆匆走了。关于那个小孩父亲说过,是那个女人带过来的,明朗还是受不了。本来一直觉得父亲再婚自己也无所谓,毕竟人都要寻找自己的幸福,可当看到现在的一家人的时候,才发现心里那本来变成了血肉的刺还是把他扎了个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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