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契合(42)
陈董越想越诡异,加上近日的传闻,兄弟不和,这下又有些父子矛盾的苗头。
一杯上好的冬茶还未品完,陈董已经如坐针毡,来不及多想,也不敢多想,起身就要告辞。
钟父点头,吩咐:“聿儿送送。”
钟聿直身,摸出打火机,顺手将在手里把玩了半天的烟又重新点上,随后率先推门走了出去。
陈家父子两人,忙不迭跟上。
钟聿走后,匡叔端着热水和药进来。
“聿儿做事还是太偏执。”
钟父注视着热腾腾的清澈茶水缓慢倒入茶杯,茶色清亮,翠青嫩茶贴着白瓷杯壁再度舒展,香气中和。
“我只在电话里提了那个omega一句,就有脾气了……”
匡叔只当父子之间有别扭,顺着钟父的话呵呵笑了几声,打开配好的药盒,递到钟父面前。
“我都忘了说的是什么了……”钟父皱眉接过,没有立即倒入手心,看着塑料盒子里黑色的小药丸,想了想转头问匡叔:“我那时电话里怎么说的?”
匡叔又笑了。“您这事还放心上?您只说了一句——”说着放下手里的热水,学道:“‘怎么,你赔了个酒店养着的omega,现在已经有胆子拖住你的腿?老子也不要了?’”
钟父听完“唔”了一声,倒出药丸,仰头吞下。
匡叔将水温刚好的茶水送上,察言观色:“大少爷做事不会这么没有分寸,这句话能说明什么?估计是因为别的什么糟心事——”
钟父呷了口茶,抬手打断:“那件事你处理得怎么样了?”
匡叔垂手,知道钟父说的是什么,面露难色:“大少爷看得紧。好几次都被简朔雇的人制住了。不过好在用的人都干净,大少爷查不出。”
“前几次都在碧庄的老梁身上打转,以为是他雇的人。现在大少爷还派人看着呢……”
钟父突兀笑了一声,再次闭上眼,不知在想什么,匡叔等了片刻,只听钟父说道:“你出去吧”。
“让他送完人来见我。”
匡叔应是,收拾好就要出去。
钟父忽然睁眼,心底还是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自言自语琢磨:“电话里还是不应该提的……你说他他查来查去查不到……这个时候估计就起了疑心。他进来的样子你没看到。呵!都开始防备我了!”转头,眼神精明,目光炯然,一下盯住走到半途的匡叔,语气不再转圜,吩咐:“抓点紧。”
“是。”
重又靠上椅背,钟父想到那个被钟聿当宝贝似的养着的omega就不舒服,语气轻蔑:“什么东西……你看陈家的omega怎么样?”
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匡叔想了想,只说:“还是要大少爷喜欢才——”
钟父冷笑。
“钟简怎么说喜欢我都不会管……除夕不回家,你看我找他了吗?”
钟父神色阴沉,像是想到了别的什么隐秘,目光掠过忐忑不安的匡叔,转开。停顿片刻后说道:“钟聿以后是要坐这个位置的”,钟父拍了拍扶手,可笑道:“他想喜欢什么?!”
远远的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陈家的人应该走了。
“算了,你去让他早点休息。”
“明天和我一起见董事。”
陈父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自家儿子和钟聿一起站在门廊下,想着给他们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就放慢了上前的车速。
陈昕裹了裹大衣,手套戴了一半,又扯了下来,捏在手心。
钟聿一口烟抽得有些久,空气里除了暗游的烟草气息,就只剩下喜庆的花卉香味。
“钟少挺忙的,进门还不脱外套,待会是有事吗?”
钟聿徐徐吐出一口烟,舌尖舔了舔上颚,烟里似乎有什么能让他勉强镇静的药引。以至于,即使他没有开口回答陈昕的问题,钟聿自认还是做到了正常的社交。
钟聿看了他一眼。
陈昕在钟聿忽然投来的目光里有些无措,慌乱移开视线,深吸口气,接着道:“坊间传闻,钟家大少爷养了一个omega,感情好得很……不知是真是假……”眼神再次回转,陈昕半是试探。
这次的笑容几近完美。身为omega,似乎天生就知道怎么吸引alpha,怎么引起alpha的注意和兴趣。
陈昕望着钟聿,黑白分明的眼睛,袒露着足够的自信和底气。在钟聿的回视下,硬撑着没有移开半分视线。
那点硬撑慢慢就变了味道。
陈昕最终垂下眼,睫毛温顺着扑颤,感受到钟聿的注视,微微红了脸颊。
唇齿间的气息让人痴迷,钟聿看着指尖明灭烟星,忽然间变得大方又好心。
“不是传闻,也没有养。只是我已有家室。”
“所以请你自重。”
第五十章
车尾灯消失在黑暗里。
屋子里传来佣人来回走动的声音,时嘈时静。花盆瓦底磕在厚重实心的木质地板上,接着被小心翼翼推动几米,再过一会就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钟聿注视着黑暗,时间久了,烟味淡了很多,连带着其余让人留恋的气息,一齐悄然隐没。走下长门廊,装饰着大片人工盆景的露台在寒冬夜色里只剩下幢幢暗影。钟聿在露台前站了片刻,视线移向山脚。
城市中心灯影煌煌,霓虹璀璨,远处还有热闹喧哗的烟花盛放,声音传到这里几乎已经听不见,只剩下片片稍纵即逝的绚丽缤纷。
明明只是两天,却像两辈子。
钟聿觉得自己从来不是那么没有原则,轻易妥协——无条件妥协的人。
可是当怀初红着眼睛问“哪种爱”的时候,他几乎就要放弃一切——
做哥哥也好。
只要是他想要的。
往年里的除夕,都没有这次的冷清。
钟简虽然不讨钟父喜欢,但家里好些佣人都护着他。姜婶,匡叔,从小就疼得不行。再加上钟聿的纵容,钟简是最能闹腾的。
烟花说放就要放半个晚上,宵夜也是变着花地做。露台上还有烧烤酒水的彻夜席子,烟火弥漫,酒杯丁零当啷响,简直热闹非凡。前夜里运来的花哪会像这时规规矩矩地出现在正厅,一早就被钟简安排着随意摆了,怎么都不嫌多。香气也不像现在这么雅致。总有些太浓郁的,有时候钟聿都受不了,能避则避。
难怪匡叔对这个除夕疑惑,一见面就问他钟简去哪了。
钟聿看着黑浸浸的山脚,那里偶有几束车灯转过,这个时候,下山回城的居多。
“大少爷。”
不知什么时候,匡叔走到距离钟聿几步远的地方,“老爷让您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见董事”。
钟聿转身,目光在匡叔身上停留好一会才问道:“父亲现在在哪里?”
匡叔微愣,抬头想道:“刚刚吃了药,这会应该还在会客室”。
钟聿没有说什么,绕过匡叔向老宅走去。
钟父不在原来的那张椅子上,钟聿推门进去的时候,站在窗前,正对的方向就是钟聿先前在露台站立的位置。
像是料到钟聿不会像自己安排的那样去休息,钟父头也没回,只说道:“我还没想起来问你,钟简犯了什么错?”转头,目光慈蔼,语气带笑:“你一向最宠他,说的话也比我这个严厉老头子管用。怎么,这次肯下狠心了?”
屋子里安静得像是只有一个人。
茶几上茶水已经温吞转凉,原本中和馥郁的香气也变得清冷淡薄。
钟聿没有回答,往前走了几步,拿起茶壶又往茶杯里添了半盏水。
稀薄热气在茶口低低盘旋,最后凝结成湿湿的水露,再次冷却。
“父亲”,钟聿垂眸看着微微荡漾的醇青茶色,缓慢说道:“当初钟简找回来的时候,您一开始也是同意那些叔伯的建议,要给钟简做鉴定,为什么后来又放弃了?”
钟父背影僵硬一瞬,之后彻底转身,皱眉看着钟聿,几分警惕,几分疑惑:“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