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45)
这事还真就被他们几个老师联手按了下来,一没请家长,二没在全班面前说。
不当众训斥是为了防止其他人听了效仿跟着玩,只要没处理好,这种问题就会越来越多。
陆凛把这事连着摁住了三四天,那几个写小说的学生也慌了,组团过来跟他们两道歉认错。
“老师,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带头的王子梧也不知道他们两看了里头的内容没有,这会儿觉得自己在被公开处刑:“以后……以后我们都写正经作文,不玩这些乱七八糟的。”
陆凛看了眼在忍笑的裴灼,平板道:“扰乱课堂纪律的事情,按照班规罚做清洁和板报。”
“上课写小说属于违纪,检讨和反思你们自己和裴老师沟通。”
“好好好,我们一定认真道歉,好好反思!”
他把那个本子从柜子里拿了出来,顺着书签翻到吻戏和床戏的那一页。
“这是谁写的?”
学生们绝处逢生的笑容立刻同时凝固。
“写了不认?”
“不是,陆长官,”王子梧嗫喏道:“您还真是逐行逐页的翻了啊。”
陆凛面无表情:“我认得你们每一个人的字。”
旁边一女孩猛地鞠躬:“长官我错了!您让我去扫操场都行!我就是跟他们闹个好玩而已……”
“吻戏是你写的。”陆凛淡淡道:“还有一段呢?”
旁边一个男生满脸通红的出来认了。
“这周班会讲早孕科普,你们两来。”陆凛盯着他们两,语气没什么起伏:“要图文并茂,把所有避孕措施也讲清楚。”
女孩这会儿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匆匆鞠了个躬。
学生们又窘迫又好笑的认了半天错,临走的时候还试探着想把那本子要回来。
陆凛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一帮孩子撒丫子就跑。
裴灼忍了半天笑,这回靠在墙旁边肩头都笑的直抖。
陆凛把这帮小瘟神送走,无奈道:“是我没管教好。”
裴灼一手捂着笑揶揄他:“舔舐吸吮,深磨浅出,陆老师教的是挺好啊?”
陆凛转头就往外走:“我去给他们加作业。”
第37章
到了周五开班会的时候,那帮学生真带了黄瓜茄子过来, 臊着脸讲怎么科学使用套套, 合理保护自己。
台底下知道情况的一帮孩子哄笑的直不起腰来,陆凛全程没什么表情。
下午中英文两份检讨被送了过来, 据说英文那份还是找学委专门改了几遍, 用词语法写得一丝不苟。
送检讨的英语课代表摸着头直笑:“裴帅哥, 我写的那段角色判词……”
“多读点书。”裴灼拿试卷敲她脑袋:“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大伙儿正乐着, 陆凛接了电话,没听几秒就快步往外走。
裴灼感觉他情绪不对, 示意学生回去上体育课, 跟上陆凛往外走。
“好, 我知道了, 现在我去找他。”
陆凛挂断电话站定好几秒,皱着眉叫住学生道:“余旭在哪?”
“在操场打球呢?”课代表往东南角指:“您往那看!”
陆凛点点头,一言不发快步往那边赶。
几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在那抢球灌篮, 看见陆凛裴灼来了还笑着打招呼:“老师玩把么?”
“余旭, 你过来。”陆凛简短道:“把球放下。”
裴灼这会儿感觉不对, 带着学生往角落走,示意其他人继续玩。
余旭左右瞅了一眼,紧张道:“老师我最近也没犯错啊?”
“你妈妈出车祸了, 现在在抢救。”陆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觉得全身力量都绷着:“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余旭脸色一瞬变得苍白无比, 握着拳道;“老师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妈妈她……”
“我送他去,”裴灼已经把钥匙握在了手里:“你先去忙班里的事, 等会再说。”
陆凛快速应了声:“我把具体地址发你微信。”
裴灼带着余旭往停车场走:“我们快点,别的事暂时先放一下。”
路上没堵车,但连着碰到两个红绿灯。
学生刚才还笑的特开心,这会儿已经跟被抽走灵魂一样,坐在副驾驶嘴唇都在哆嗦。
陆凛打电话过来:“裴老师出发了吗?”
裴灼戴上蓝牙耳机:“你说,我戴耳机了。”
陆凛把医院诊室位置和他再次确认了一遍,半晌道:“余旭他爸爸……两年前因为癌症去世了。”
裴灼下意识地想扭头看眼那孩子,硬生生把目光停住,深呼吸道:“我尽快把他送过去,医药费能垫就垫一下。”
陆凛艰涩道:“可能不用垫,医生说已经快进入弥留之际了。”
裴灼车都没停正,带着这孩子就往楼上跑,根本没时间等电梯。
“快点,四楼手术室,你快跑过去!”
前一秒他们还在办公室里说笑聊天,现在场景骤然换到手术房外。
“你是病人家属?”护士把余旭拦下来:“叫什么?”
“余旭,我是她儿子,”高中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们救救她,求求你们。”
护士把他带过去,脚步急促。
陆凛安排完放学的事情很快也赶了过来。
他刚见到坐在长椅上的裴灼,远处病人断了气,传来小孩绝望到极点的悲哭。
“妈——”
裴灼这会儿也在发抖,推了陆凛一把:“你和他熟,你快去安慰他。”
男孩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哭到整个楼层都散开濒临崩溃的嘶吼声。
肇事司机已经被警察带走,其他亲戚陆续赶了过来,听见哭声时也满脸恻然。
“这孩子好苦啊,好不容易熬了过来,现在他妈妈也……”
“哎,得亏他们家留够了上大学的钱,不然高三都没得读了。”
越来越多的亲属过来帮忙办理手续,尸首被推去太平间整理仪容,絮絮的谈论声像蚊群般聚拢,久久徘徊不去。
也有人过去劝慰余旭,男孩跪坐在太平间外长哭不停,对着空空荡荡的长廊磕头。
裴灼和陆凛守在他的身边,这时候不敢走也不放心走。
他的父母都是独生子女,现在有直系血缘的只剩下外公外婆,来的亲戚朋友都是远房,不算熟悉。
陆凛推了周六的应酬,陪在余旭旁边没有吭声,知道这时候再多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裴灼给男孩递了杯水,把他扶了起来:“晚上要守灵。”
他很少面对这种生与死的场合。
但是仔细一想,很多学生包括他自己,在读书的时候遇到这种事,多数都是由老师代为通知的。
某种程度上,老师不仅仅在引导他们摆脱无知,也在陪他们走这段晦暗的路。
余旭平时是很开朗的男孩,成绩不上不下但自律听话,偶尔下课也会来办公室找老师们答疑。
现在的小孩都发育的快,高三没读完身高就蹿到一米八一米九,有时候会给人一种他们都上大学了的错觉。
可真到了这种时候,少年抱着膝盖哭的满脸憔悴,如同脆弱无措的小孩。
孩子的外公外婆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先是流着泪确认女儿的死亡证明,然后又去抱住孙子拍他后背。
太平间的职工安排好了火葬场那边的事宜,已经在联系停灵的场地和车了。
尸首被推进冰棺里运走,男孩扶着外公外婆下楼,无声无息地哭。
旁边的亲戚也跟着准备过去,见这两个男人有些陌生,问道:“你们是他的?”
“老师,”陆凛解释道:“我们是他的老师。”
“那太好了,拜托你们陪陪他,”亲戚满面愁容:“我们和这孩子也不熟,过年才偶尔见一面,都不知道该怎么叫他……孩子爸妈都去世了,他这会儿肯定不好受。”
火葬场在郊区外,风刮的如同刀子,刺的人脸颊发疼。
按他们家的规矩,要在这里停灵三日然后火化,香火炉得时时刻刻续着纸,到最后一天才能熄。
裴灼示意陆凛先陪余旭处理那些事情,自己返回学校把文书物件全部归置好,又匆匆开车过去找他们。
亲戚们陆陆续续都过来吊唁,给冰棺上香鞠躬,旁边小孩跪在蒲团上跟着磕头。
陆凛见裴灼来了,低声道:“我晚上在这陪他,你回去休息。”
“没事,我家里有鹿鹿照顾着。”裴灼摇头:“他现在太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