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兔子…是要用来吃吗?”许止萦见陈蒙一手提了两只耳朵,有些惊讶的向江崇律问道。
陈蒙见众人都向他看过来,揪着耳朵往上提了提,温声笑道“是啊,买了两只肥兔,准备做兔子汤给顾先生呢。”
“可这是兔子啊…看上去…还挺可爱的…..”
江崇律对兔子没什么特别的感情,也感觉不出许止萦想救一救兔子的恳求目光。
“萦萦喜欢兔子?”江晴问道。
许止萦立即点点头。于是江晴暗暗捏了捏包角,笑着向江崇律说道“崇律,萦萦这么喜欢,要不送给她好了,我去给你们做点别的好吃的?”
江崇律冷冷瞥了她一眼,对江晴今天的行为十分不喜起来,江铭去世后她就没有了主要的工作,确实花了大多数时间操心在江崇律的事情上。
看了看厨房,江崇律轻飘飘的答道“你没听到是要给顾栩做汤的吗”
这话好理解,听起来却不好听,江晴一僵,心下就有些忐忑,她在之前刻意多说了几句提醒顾栩的话后就已经能感觉到江崇律的冷淡,这下她知道江崇律是嫌她话多了。可她又不明白明明他待许止萦是好的,也以为是能有个结局的,所以许止萦央着她就带她来了,谁知是这样的冷遇呢。
许止萦有些鼻子发酸,还是懂事的站起来笑笑“嗯,身体要紧。”
“今天先不打扰崇律哥,我要先回去了,晴姐一起走吗。”
“嗯,我也一起走了。”
连她都看得出江崇律突然的冷淡了,江晴怎么会不识趣,俩人匆匆忙忙的一番告别,到了门口,正好见陈蒙提了一只去了皮的兔子,许止萦不敢多想,走的却更快了。
陈蒙看着俩人,奇怪的笑道“兔子好看能有什么用,兔子更好吃啊。”江崇律十分苟同,问道。
“还有一只呢”
“留着明后天吃吧。”
兔子十分壮实,肉也不少,陈蒙滤掉油,喝起来挺鲜美,另一只则兔子关在后院,又白又大,晚上顾栩喝完兔子汤,拿菜叶子去逗那胖兔子,他看上去竟然也挺喜欢小动物的。
果然,隔了两天,兔子汤换成了鸽子汤,那另一只兔子命不错,听说顾栩下班没事就去喂菜叶子,陈蒙就把兔子的四只踩得黄黄的腿洗了洗,放进家里到处蹦跶,于是顾栩在楼下玩兔子的时间就多了起来。
他笑的多了,江崇律心情也跟着放松了许多。
咳嗽一直都没好,断断续续,说是药物的副作用影响肺功能。离要走的时间也更近了,顾栩逐渐把手上的工作内容做了交接,又在私人账目上拨了一笔费用让部门的人去吃了顿大餐,他的前几年也会一直应酬着各种局。常常衣冠楚楚,装腔作势的去说各种场面话,可谓游刃有余。但真到了自己离职的时候,他却称病不去,倒也不是怕伤感,见惯了各种离别,他还真挺怕被关注的,特别是跟自己有关的时候,总觉得别扭得很。
晚上这一层大部分人都去聚餐了,顾栩自己在办公室把东西都收拾好,搬起来也不多,就是总觉的这条走廊特别长,走的有些慢。
“哥”
顾栩停了一下,他没注意,模糊漆黑的走廊里传出声音,差点吓一跳。
“顾正中?”
顾正中点点头“嗯”一声,靠着墙也没动,他拽了拽领带放下踩着墙的长腿又掐灭了手中的烟。
顾栩许久没在公司见到顾正中,这会儿在这遇上他,应该也不是巧合。他瞧着顾正中扔在附近花盆里的烟头,不经意的笑了笑“你跟着梁纪,别的没学好,怎么学会抽烟了。”
顾正中鼻腔发出意味不明的哼笑“你从小到大也没理过我,怎么会知道我学过谁的好。”
小时候的顾正中,其实顾栩是没有多少记忆的,依稀是个爱跟在他身后哭个不停的倔强小孩,烦的很。长大后他的名字大概又只存在于顾家年长一代的叹息之间,倒是顾正中对他总是有怨怼气似的。
“你在顾家,怎么会学的坏呢。”
顾正中往上叹了口气,并不太想接话,说的话听上去有些不开心又很无奈“听说你要去美国了。”
“嗯,今天请楼上的同事聚餐,你怎么没去。”
“等你。”顾正中一手提过顾栩的纸箱子,径直向电梯走过去“你跟我一起去吃饭。”
顾栩没动“小中,我不想去”
顾正中握着箱子的五指间紧了紧,听顾栩说话竟有一丝酸涩,他没回头,只说“走吧,我们去吃别的。”
顾栩还是没动,顾正中又有些想生气,但还是忍着了“就算江崇律在哪等着你,让他等着又怎么样,我等了你十六年,我刚回来你就要走,从小到大,你当哥哥的,请我吃顿饭不行吗。”
“不是..”
“不是什么,顾栩,你….你怎么了?”
顾栩有些喘不过气,眼睛看不见东西,心脏跳得非常快,他在原地站了会儿心跳才平稳下来,接着才逐渐看得清顾正中一脸焦急的样子。
那是真的焦急,急的在身边到处转,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扔了箱子跑来,文件和一些零碎的东西砸了一地。他抓着顾栩的肩膀,像是怕顾栩出了毛病又不敢摇晃他,只是一直在问他怎么了怎么了,突然顾栩就笑了。
笑着笑着鼻子就酸了。
“你傻啊,吓我一跳”顾正中松懈下来打了他一下,也不重。接着就蹲下来给他捡东西。
顾栩就想啊,原来确实是到了这种时候了,比如断头前会有断头饭,死亡前会有回光返照,被行刑前会被问有什么愿望之类的。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会在这个世界上,出现真正愿意关心他的人。
即使缺失、遗忘了16年,但还是有这样的人的。
看着顾正中追着东西捡来捡去,顾栩突然想起来小时候他好像也是会任性的发脾气,然后把球和玩具扔了老远,再然后顾正中小大人一样一样样再捡回来。“小中。你小时候都叫我什么”
“小羽哥哥啊。”
“真的是羽毛的羽吗”他把顾栩这个名字背的太久,好像顾羽这个名字已经是上辈子的记忆,没有人会记得了。
顾正中把捡来的一只小象钥匙扣往箱子里一扔,淡淡白了他一眼“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仓庚于飞,熠耀其羽,你是那个羽,你是我们这一代第一个出生的孩子,爷爷不喜欢小叔做的许多事,却对你期望很大,我们一家子都在学音律,他要你自由如鸟,羽翼生辉,后来的孩子,再也没有那么好听的名字了。而且爷爷一直以为你叫顾羽,他找了这么多年,都在找顾羽,所以他才找不到你的,哥。”
顾栩听了半晌,靠在墙上喃喃道“是这样吗,从没有人告诉过我”
“小羽哥,哥。”顾正中低着头“爷爷年纪大了,你别怪他。”
顾栩摇摇头,爷爷年纪确实很大了,头发已经全部银白,笔直如松腰杆也已经半驼蹒跚了。只是他的时间不多了。
“哥,其实我..”
“是你给宋蔚的票吗。”顾栩轻轻的笑,他早就猜到了。不然宋蔚那样完全不懂音乐,听钢琴都会困得人,怎么会兴致冲冲要去看小提琴的演奏会。何况还是那么好的位置。
顾正中讶异的看他一眼,又随即释然“爷爷总说我爸拉的琴不好,爸一直拉到国际上,爷爷也能挑出毛病,我爸生气了很多年才知道不是他拉的不好,而是小叔不在了,拉的再好,也比不过小叔。”
自然,在爷爷心中,他做的再好也比不上找遍人海也找不到的顾栩。
顾正中的爷爷顾莘,国家文哥时期他成功在国外钻研进修,回国后成乐中国第一代小提琴音乐家。从此顾家一门就没出过平庸之辈。顾至远和顾正中的父亲顾至平都是享誉国际的大师级人物,顾正中的姐姐,异母的弟弟更是个中翘楚。
要说另类,除了顾栩,大约就是叛逆的顾正中,而顾正中年纪轻轻,生在顾家,自然从小也是被用心培养的,他聪明跳脱,卓绝不拘于格。来日更不可能是个无为之人。
“哥,那天我只是想让你见见爷爷,见见顾家的人。”我怕你孤独到要把一张照片贴到孤坟,怕你觉得自己没有家,怕你只剩一个人。顾正中还想开口跟他说,你跟我回去吧,回到爷爷那里,回到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