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限沉溺【CP完结】(10)
湖边被水雾笼罩，水鸟穿梭其间，不时地发出哀鸣。
声声哀鸣声在四处回荡。
秦政放慢了脚步：“看到这个地方有什么感觉？”
江路忽然发现，眼前的秦政又变成那个心理医生了。
他如实回答：“看到这儿，感觉自己变得很小，几乎不存在了。”
秦政说：“我也有这种感觉，所以我经常到这来。”
他拿出一支录音笔：“以往我们的谈话都录音了，这次也录下来，可以吗？”
江路点头答应。
秦政沿着湖边继续向前走去，江路举步跟上。
秦政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确实是在你想要轻生的那天。当时我从楼下路过，看到一群人围在楼下看着你，于是我到楼顶上把你拖了下来。”
江路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情形，他低声说：“这件事还是要谢谢你。”
秦政沉吟：“你就不想一想，我为什么要救你？”
江路怔住了。
秦政：“坦白地说，想要帮助你的心理确实是有的，就像一个会游泳的人看到落水者，自然会跳下去救人。但是除了这点助人为乐的心理之外，我更多的是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种可能。”
他静默片刻，以沉沉的目光注视着江路：“有件事我还从来没说出来过……简单来说就是，我母亲也选择了自杀，她成功了。她自杀的原因很复杂，我父亲的背叛只是一方面。当时我只有七八岁，目睹了她精神崩溃的整个过程。她那种摇摇欲坠的模样使我相信，死亡是她必然的、唯一的归宿。于是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有做，就那样看着她走向了死亡。”
江路不由得问：“而我和你母亲很像，是吗？”
秦政摇摇头：“你们并不像，你虽然走上了楼顶， 但你的内心还在呼救，你希望有人能拦住你，有人能帮你脱离苦海并找到解决一切问题的办法。所以你和我母亲并不一样。”
江路默然。
秦政又说：“在看到你时，我心中萌生了一个自私的念头，那就是去救你，挽回你的生命，这样我或许可以偿还自己的罪过。我曾经眼睁睁看着我母亲走向死亡而没有阻拦她，虽然当时的我认为那样做是对的，但在之后的这些年里，我还是有了越来越重的负罪感。”
“救了我，就能消除你的负罪感吗？”江路问。
“也许吧。我修过一个心理学的学位，习惯于用理论分析自己的内心。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分析之后认为这或许是一个解脱自己的心结的机会，然后才决定上去救你。很可笑是不是？”秦政露出些许笑意，看着江路。
江路不置可否，又问道：“后来呢？为什么要骗我。”
“不是我骗了你，是你在催眠自己。”秦政答道，“那天送你到楼下之后我给你留了电话，但并没告诉你我是真正的心理咨询师。当时我说的是：我懂一点心理学。至于那天晚上……”
秦政望向湖面，似乎在整理记忆。
江路问道：“那天晚上是偶然遇见我的？”
“没错。”秦政点了点头，“也许这很不可信，但坦白地说，那天晚上我确实是偶然遇见你的。因为认出了是你，所以我才上前问你需不需要帮忙。而你似乎没有认出我来，也许是因为当时你喝多了，也许是你潜意识里需要一个陌生人，需要一次不带瓜葛的性爱。于是你把我当成了两个不同的人，在酒店里和在琴行的办公室里，我在你眼中扮演着两个不同的角色。这个错误一直延续了下来。”
“为什么不提醒我？你明知道我在犯一个愚蠢的错误。”江路质问。
秦政微微低下了头：“这就是我的自私了。或者应该说是无耻，贪婪，丑恶。”
“你看着我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觉得很有趣吗？”
“很迷人。”秦政低声道，“你的苦痛和挣扎都很迷人。在你向我敞开心扉的同时，你又在向另一个我敞开身体……这种体验超过了我预期的赎罪。我十分着迷，看着你在我的引导下改变，就像看着一部作品逐渐成型一样，非常奇妙。”
江路说：“如果现在有一把刀，我肯定拿它来捅你。”
“好啊，欢迎。”秦政笑了笑，“这其实是你的症结所在。你习惯于依附亲密的人，习惯于丧失自我。我把你的这个情结转移到我身上，再帮助你重新认识到自我的存在。我已经成功了。”
“这算是你的爱好？”
“对，这就是我的爱好。”
他们徒步到了湖的另一边，爬上山坡，在一方观景台上驻足。
“助人自助，”秦政眺望着湖面，“你在最低落的时候也有着很强的求生欲望，只是你自己意识不到。你需要的人并不一定是我，只是恰好是我。”
“为什么不演下去？”江路问。
“没有那个必要了，”秦政坦然地说，“作品已经完成，画蛇添足会毁掉它。”
江路已经明白：“所以你让小韩来见我。”
“对。”秦政颔首，“我猜时机已经差不多了，就让他出现在你面前。你在琴行见过他，应该能从中发现事情的不对。很顺利，这次回来我看到你留的纸条，就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已经取得了完美的结果。”
“你所做的一切自私又卑鄙。”江路说。
“确实。但我的自私和卑鄙并不让你讨厌，不是吗？”秦政饶有兴味地注视着他。
江路轻轻点头，向四周看了看。起伏的山丘上，雾气弥漫的水边，全都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他便抓住秦政的领子把他按倒在地，像是报复般亲吻了他的嘴唇。
“我要让你永远记住我。”他说。
秦政笑了：“永远无法忘记的恐怕是你。”
江路有些气恼：“我很快就会忘掉的。”
“但愿吧。”秦政揽住他的后脑，轻轻抚摸着，“但愿你能扔下所有的碎片，带走所有的圆满。”
江路蹙眉，再次亲吻他。
他亲吻他的眉心，亲吻他的脸颊，又舔舐他的嘴角。
他把舌尖送入他口中，舔舐里面隐秘敏感的每一处。
秦政的舌根不堪拨弄，气息颤抖起来。
江路抱紧他的头，不许他逃脱。
他不断吮吸他的舌头，在上面留满自己的印记。
“……江路。”秦政难耐地喘息，双手轻轻推着。
江路终于松口，放开了他。
他在他耳边轻轻说：“你还是错了。”
“我做错了什么？”秦政声音低沉，每吐露一字胸腔都在震动。
江路摇摇头，不再说话。
他们起身，相对无言了片刻。秦政拿出口袋里的盒子，打开递给江路：“这本来是属于你的，现在还给你。”
江路接过盒子，看到躺在里面的是一把钥匙。
“哦，是它啊。”江路笑了笑，把钥匙轻轻拿起。
这把钥匙曾经是他上一段感情的枷锁，后来到了秦政手中。
江路拿好钥匙，把盒子还给秦政：“那么就到此为止吧，再见了。”
他转身向山下信步而去。
他不知道秦政是否在后面看着他。
当他行至湖边，他略作犹豫，随后抬起手臂把手中钥匙抛了出去。
钥匙落入水中，泛起一圈一圈的波纹，在水鸟的哀鸣中荡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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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记录 08】
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你
——是啊，我也没想到
这地方不错
——哦？
环境很安静，这建筑也很漂亮
——谢谢，建筑是我设计的
是你设计的？难怪这么美
——你很会恭维
不是恭维，是发自内心的。最近过得怎么样？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抱歉，我不该问吗？
——不，我只是觉得更应该由我来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过得和以前一样。只是少了一些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