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无可退+番外(3)
他往屋里看,小张像是还在哭,陈献云想起第一回 见小张的情形: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抱着孩子坐在走廊上哭,头发打着结,大冬天连袜子都没穿。
其实他们也帮不了小张什么,就是照顾照顾小孩,但这已经足够让一个单身母亲喘上一口气。小张就这样一天天活了过来,黑眼圈都淡了。大概是上个月,陈献云还发现,小张甚至去给头发烫了个卷。
他点开通信录,找到赵秘书,拨出电话。赵秘书是于凤岐的生活秘书,一半时间用来处理老板惹下的桃花债。但陈献云从来没主动找过赵秘书,他的生活实在用不着麻烦这样的专业人士。因此赵秘书的声音传出听筒时都带着那么一丝怀疑的颤音:“喂?小陈先生?”
“是我。如果不给您添麻烦的话,能受累透露一下,今天贺然是托人找警局的关系了吗?”
赵秘书说:“这添什么麻烦呢,只是小陈先生您知道,老板不喜欢你们私下里互相里打听事情。”
陈献云当然知道。明摆着嘛,老板都怕工人联合起来,就像皇上也怕嫔妃联合起来,你们看甄嬛不就这么弄死了陈建斌吗?甄嬛学六级学者阮星诒就是这样总结的。
陈献云仿佛听到小张还在哭。他说:“我就问你,贺然今天有没有找你托关系。”
赵秘书顿了顿,“您还想知道什么?”
“那就是有喽?行了赵秘书,那我现在托你好不好,我要贺然讨的人情不作数。”
赵秘书能在这个行业从事多年,自然是百伶百俐,他一下子就猜到,今天贺然要摆平的事情,苦主怕是被陈献云碰见了。真是难办,赵秘书叹了口气,贺然正得宠,但他们总裁办谁不知道,小陈先生也是老板心尖上的人。
“小陈先生,你不如和老板讲一下?”
陈献云抿了抿嘴,直接挂了电话。他和同事们打了个招呼,说先回家,大家都说走吧走吧,今天咱也帮不上忙了。陈献云打车回了家,厨师已经做好饭了,他看桌上有道蒜蓉生蚝,便晓得于凤岐又不回来了。于凤岐对于饮食艺术有一万种偏执,比如说,他坚信生蚝只能配鲜柠檬汁。
可惜陈献云一点胃口也没有,三十七八度的暑天,他做了大半天义工,下班前又碰到这么件要命的事。陈献云从小就是病秧子,虽然被于凤岐珍而重之地养了几年,终究底子不行,他觉得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进屋和衣直接倒在了床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献云开始冷得打颤,但他睁不开眼,是不是空调坏了?陈献云迷迷糊糊地乱摸,试图把夏凉被从身子下面拉出来,过了一阵,他摸到了一只手。“凤岐”,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喊出了一个名字,突然间白炽灯的光线仿佛针一样扎在他的眼睑上,陈献云睁开了眼,他看到一个俊朗的男人坐在床边,三十多岁的盛年,剑眉星目,如果在过去,于凤岐这样的好样貌是只能演正面人物的,就像朱时茂只能演队长,陈献云昏头昏脑地想着。
正面人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缓缓开口,语气温柔像大人在哄闹脾气的小孩:“献云,你在找我吗?”
陈献云闭了闭眼:“找你大爷。”
第2章
于凤岐觉得新鲜,甚至有一点怀念。前头几年,陈献云经常和他大动干戈地置气:骂街、摔东西、离家出走。这两年倒是没再和他认真地顶过嘴,真被惹恼了,不过是在床上搞非暴力不合作。
“小宝贝别这样睡,不舒服,起来好不好?”于凤岐伸手去拉人,陈献云软软地拍开他,自己一撑打算坐起来,结果眼前都是星星,呀了一声又歪下去。
于凤岐用手背探他额头,果然是烫的。于凤岐最厌恶人拿自己身体寻开心,他总和陈献云说,你的身体是你的本金,你去投资,能随便动本金吗?从前陈献云再和他闹,连宣德青花瓶都砸了,两个人和好后于凤岐也不会计较。唯独有一次,陈献云两天没吃饭,犯了胃溃疡,于凤岐直接在医院的病床上甩了他耳光。
“明天不许再出门了,龙华那么远,你就在家乖乖养病。”
陈献云生着病,心浮气躁,再分不出精力来自我审查,他想到什么便说了:“我爱去哪里就去。我问过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吗?你凭什么来管我去哪里。”
于凤岐看陈献云趴在床上,黑色的床笠衬得青年像捧新雪,老男人难免心神摇扬。陈献云的漂亮好像庭花照眼,春心如此,于凤岐当年一见,情来便不可再限。时移世往,五年的流光催开了这枝花,适合接吻的樱桃口,可爱的翘鼻子,还有一双含喜含嗔的桃花眼。陈献云瞪着于凤岐,心想,老不死的受虐狂,被我骂还硬了。
于凤岐挑挑眉回嘴:“你也没问我啊。”
陈献云说:“不问也知道。”
于凤岐笑了:“倒是好久没见小宝贝吃醋了。”
“我吃醋?于凤岐,你不要自我感觉太良好吧。”陈献云咬牙坐起来,他头晕得甚至看不清于凤岐的脸,只能茫茫然地朝前睁圆眼睛,“我根本不在乎你去搞什么贺然李然张然。”说着他差点咬了自己舌头,怎么就说出来了呢。
于凤岐果然被取悦到,他也不装斯文了,直接上床来搂住了陈献云:“我听赵秘书说你今天给他打电话,难得也有你抓狐狸精的时候。他糊涂不知道怎么做主,你便该和我讲,你要什么我没给过你?他们是外人,咱们俩才永远是一伙的。”他说着,熟练地把手往陈献云T-恤里伸。陈献云发着烧,平时冰冷的身子这会儿摸着像美人心口烘热的暖玉,又腻又温。
这话陈献云从前听得太多,于凤岐总是说他们是一伙的,但明天在酒桌上,他便和供应商一伙儿了;后天去开会,他又和发改委做一伙儿。陈献云烧得心慌,他挣扎着去推于凤岐,他想说你们资本家和官僚是一伙儿,贺然自甘下贱狐假虎威,我却不想借你的势。于凤岐的手一点点往下伸,捻而又挑,陈献云被他撩拨地再找不到逻辑,只能没头没脑地骂人。
“你们才一伙儿的,我可不跟你一起。你听不明白我的话吗?”陈献云的声音里含着欲望,于凤岐便不用理性去分辨他要表达的愤怒,谁会去想家里的猫咪咪叫着时,是不是在嘲弄人类纪的可笑?
于凤岐吮着陈献云的唇珠,舌头划过舌头,划过牙齿,划过上膛,终于连那一点点藏在咪咪声里的愤怒也没有了,只剩下糖水一样的啼哭被于凤岐舔舐地一干二净。
陈献云要被心里的火烧死了,他终于尖叫,算了,你快给我。
“你不和我一块儿,我凭什么给你?”于凤岐勾了勾放在肠道里的食指,陈献云的魂就被勾走了。
“我跟你一起,凤岐,你给我。”
“嗯?”于凤岐又伸进一根手指,一点点转,陈献云便一点点簇起好看的眉尖。
“我要你,你给我!”陈献云的指尖划过于凤岐的背,像划过教室的黑板,他被自己的发出的音节震到眩晕。“你看,你也还是要找我要东西。”于凤岐说话时带着那么点洋洋得意,陈献云听出来了,他再也撑不下去,整个人软在床上。
于凤岐抬起陈献云的腿,把自己的欲望放进去,一下一下往死里插。陈献云柔顺地由他摆布,头被顶出床沿,他就保持着这样后仰的姿势,在床上摊开自己快要烧起来的身体。他看到城市的天际线颠倒过来,他试图找到星星,夜色太浓,很快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第二天陈献云直到中午才醒,他感觉自己烧还没退,索性不起床,就缩在被子里玩手机。微信上有同事的留言,说他那位姓于的室友帮他告了病,又说小张今天上午第二次去警局录了口供,那边仿佛很重视的样子,餐厅经理已经被带走问话了。同事最后总结,可见豆瓣小组的瓜不一定真。
陈献云苦中作乐,感觉自己仿佛古代和亲的公主,走了一条用身体换和平的道路。他想起自己从前和一个耶稣会的神父就这段关系聊天,神父说,那你可以试着让这个老板理解你的工作,或者他不理解也没关系,能给钱就行。陈献云那时还因此和人在背后偷偷讲耶稣会小话,说他们怎么居然不搞爱与和平。如今年纪大了,陈献云又觉得,耶稣会不愧是耶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