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洗牌【CP完结】(32)
侍应生走过来收拾球桌,裴泽顺手拾起那颗九号球,放在掌心里打转。
老板轻皱眉头,而后豁达地舒展开来,笑道:“愿赌服输。”
看客不敢看老板的笑话,原本一拥而上的人群作鸟兽散。钟遥以一种温驯的姿态站在裴泽身侧,裴泽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刚刚赢了赌局的年轻男孩悄悄退了两步,替他留足了私人空间。
人群自动让开,裴泽噙着笑颔首,竖直腰身,和老板并肩往私人包厢走去。
口袋里放了一颗水果糖,是南城的老牌子了,接近冬日的天气里也不怕融化。用糖果来戒烟不知道是谁先开辟的说法,裴泽不算有烟瘾,但他养成吃糖的习惯,的确是为了一个不喜欢烟味的人。
他熟练地剥开糖纸,将方形的水果糖压在舌下,清凉甜腻的触感反哺感官,是裴泽这两年最为熟悉的滋味。
老板和俱乐部里的熟客打招呼,眼下青黑的中年男人单臂搂着一个妆容浅淡的女人,腾出另一只手掐着烟卷,面容松泛地吸了一口。
身旁细腰长腿的女人不露声色地皱了皱眉,一瞬的厌恶一闪而过,翘起涂了浅浅一层口脂的红唇,迅速恢复成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样。
漂亮的单身女人在这个世上本就是弱势群体,面临她们的常常有两种结果,依附于爱好养护玫瑰的男人,或是渐渐与西西里的玛莲娜重合,在更底层的环境里无力地抵抗豺狼虎豹。
两种对于裴泽来说都很常见,眼前这个女人大约是不痛快地选择了前一种,不论心中如何厌弃,她的确得到了如己所愿的生活。
裴泽上下牙一合,咬碎嘴里溶了一半的硬糖,与这对男女擦身而过。
至少她是有的选的。
世界上有更多可怜的女人,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过早进入娱乐圈,赚得名气奖项万人爱慕,又比旁人更早抽身离开,谁不说她幸运之至。
纵使是高高在上的大明星,她一生也只有一次能够为自己做主的时刻。
老板咔嗒推开一扇门,裴泽轻易地收回思绪,笑着坐进沙发,等待着钟遥替他赢来的赌注。
墙上挂着一幅色彩艳丽的油画,十分符合老板的收藏癖好,裴泽家中恰好有同场拍卖与他失之交臂的另一幅,钟遥争气,替他保存了家中那幅竞价百万的画作。
窗外是灰蒙蒙的天,重重叠叠足有四五米高的围墙外架着电网,会员开来的标识不一的车辆停在俱乐部外围。
裴泽的目光停留在电网的顶端,一只分辨不清种类的白鸟低低掠过,在遍布高压电的绳网上来回穿梭,稍有不慎踩在上面,就能将它雪白的羽毛烧成黑灰。
一座普通的台球俱乐部摆不出这样隆重的架势,在抽叶子合法的国度,这里能够看到的不止是供本国人消遣的叶子,譬如现在,老板手里捻着的一小袋物品,要比众所周知的罂|粟昂贵得多。
老板将塑封得严严实实的物品往桌上一搁,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烟盒,锃亮的金属材质虚晃了一下,他抖了半根出来,出声打破平静:“来一根?”
裴泽微微摇头。
“没加料。”老板想到了什么,纡尊补了一句。
裴泽并未反驳他的说法,紧跟着也解释了一句:“他不喜欢烟味。”
“看不出来啊,”老板笑笑,把烟盒往旁边推了推,“难得,挺少见这么照顾伴儿想法的。”
裴泽平淡道:“看各人习惯。”
老板不和他打太极,直接进入正题。一场无伤大雅的小赌局,输给裴泽也没什么好说的,他还不算输不起的人。
“这样的小玩意我这儿见过太多种了,每天都有人交易,你知道,我没法透露过多给你。”老板拇指上下勾动,火机在燃起和熄灭两种状态里来回切换。
裴泽轻笑一声,看了眼窗外道:“放心,我明白你的规矩。”
第30章 ROUND3-12
私人包厢里短暂的十分钟,在钟遥这里仿佛度过了一整个秋天。
提前回到俱乐部外的车里,他摊开手心,细细密密的汗终于风干,握着球杆时的触感却并未完全消失。
他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或者说一件物品。从孟明奕手中转到裴泽手中,原本以为要像伺候孟明奕一般讨好裴泽,他自以为预料到这一周的一切,却错得彻头彻尾。
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萧栩是一只兔子,能走能跳,至少拥有自我抉择的意识。
而钟遥比兔子更低一级,他是野草。
野草当久了家花,并不会真的认为自己原本就该生长在精心布置过的花园里。孟明奕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他仍然是十八岁的钟遥远,无根无基,随风飘摇的一株野草。
裴泽和孟明奕不同。
孟明奕只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浪费了四年的时间也没能教他相信自己是一株家花。杂草开不出花苞,孟明奕的愿望注定落空。
裴泽要可怕得多,他好像一个时刻都在笑着的实验室狂人,温柔地对待钟遥,每分每秒都在向钟遥灌输一个念头——
你是人啊。
草本植物和灵长类动物之间存在不可磨灭的物种隔离,裴泽的举动太过疯狂,钟遥战战兢兢地接受他的洗脑,明知这可能会很糟糕,心中依旧隐隐地奉他为真理。
咚、咚。车窗无规律地响了两声,钟遥恍然惊醒,目睹裴泽绕到另一侧的驾驶座,拉开车门跨了进来。
裴泽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发什么呆呢刚刚?”
钟遥神色明朗地笑了起来,软声道:“没有,在等你回来。”
裴泽摸着方向盘,并没有追问他什么,平缓地驶向几公里外的一座小公寓。
公寓里的卧房不止一间,第一天裴泽拖着两人的行李箱放进同一间卧房时,钟遥就理所当然地默认了之后应当发生的事。
他的的确确和裴泽睡在同一张床上。
甚至每晚还有一个微不足道的晚安吻,但是他们之间也确实是什么都没发生。
说起来还不如那天在浅水湾那套小别墅里来得直白。
钟遥默默地坐在床沿,灰暗的天色愈发贴近黑色,直到时钟指向十二点,坐在客厅停留了一个多小时的裴泽推开房门,不偏不倚对上了他抬起的上目线。
裴泽越过靠在墙边的行李箱,来到床畔,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握住了钟遥无处安放的手心。
裴泽依旧是笑着的,挑眉问道:“怎么了?”
钟遥仰着脸看他,上目线微微上挑,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单纯模样。
但他总不是真的不谙世事。
他必须学会很多用以自保的小手段,才可以在孟明奕下手没轻没重时留下一块全乎的好皮肉。钟遥停顿了将近两分钟,轻声问出了一个问题:“假如我今天输给了俱乐部的老板,是不是会对你造成很大的损失?”
这是一个很大胆的问题。
在裴泽耳朵里,仿佛听见了一句可爱童趣的稚语。
裴泽微微俯下|身,凑近钟遥的脸,在近到再往前一厘米就可以亲上去的距离停了下来,眼神温柔又包容,还有一种钟遥说不上来的情绪,但那绝对是正面的,他可以确信。
“不会,”裴泽的大手完全包裹住了他的手掌,“你输了多少,我都会赢回来。”
钟遥穿一件薄薄的毛衫,他原本年岁就不大,整个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再小上几岁。裴泽和他手掌交握,另一只手覆在钟遥柔软的脸颊上,宛如捧着一尊昂贵的玉器,专注又钟情。
“你会唱歌吗?”裴泽的思维转换得很快,问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会是会的,但自然也不能和正规的歌手相比。钟遥不明所以,近在咫尺地与裴泽相对而视,小声答道:“会一点。”
裴泽缓慢地露出一个笑容,稍微向前倾了一度,鼻尖擦过钟遥小巧的鼻尖,接着问道:“over the rainbow,绿野仙踪的主题曲,会唱吗?”
那是很经典的曲子,钟遥和裴泽相距太近,他甚至不敢乱动,小幅度地动了动嘴唇,唇齿间泄出两个字。
会的。
公寓一片宁静,钟遥坐在床边,轻声唱着一首多年以前的歌曲。
他连本职工作演戏都做得马马虎虎,更别提从未严谨学过的声乐。年轻男孩的音色悦耳,只能说在普通人中算是乐感不错的。裴泽想听人唱歌,大可以从院校中随意挑几个新晋花苞,人人技巧都能越过钟遥百米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