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回旋踢【CP完结+番外】(3)
所以楚悉才不单纯,能从我爸建立的马蜂窝似的“资源库”里脱颖而出,只会傻读书的一根筋当然做不到。
他一来就对我非常好,是有点迟缓但真心实意的好,至少给我的感觉是这样。不知道这种友善有几分是因为他那时的淳朴,有几分是因为局促,又有几分是因为我是我爸的儿子。
夜里睡不着,我从手机相册里找出翻拍的几张我和楚悉从前的合影。经过十几年的努力,他几乎将自己从内到外完整地翻新了,不拿着放大镜仔仔细细地搜寻,根本找不出半点从前的影子。
楚悉刚来的时候普通话说得磕磕绊绊,十分笨拙,每次听他像奇形怪状的石头一样跳出来的发音,我的眼前都会出现一只大象,扑通扑通地在地上挪步,滑稽得很。而现在能从他的语句里找到半个疑似不“标准”的发音,我都能兴奋地研究半天。有时候我想让他说几句家乡话给我听,他都会敷衍地告诉我早就忘了。
一条信息打断了我的回忆,楚悉写:明天回国。后面跟着一串航班信息和到达时间。不论什么决定,总能被他表达得仿佛下发通知,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信息点密集到令人不知所措。
我回复他,跟我讲这个干嘛,我又不会去接你。他回,告诉你一下。我说,别回来了,我把家里锁换了。他回了个问号。我想了想,骗他说,没换,房子归你了,我现在和樊忆川一起住。我捧着手机等了好半天,终于收到新消息。他说,那挺好的,以后没人跟我抢厕所了。
好个屁,口是心非!
本来我只想把谎话停留在语言上,但楚悉总能推着我做戏做全套。我没再回复他,立刻从床上跳起来,随便收拾了点行李,连夜跑去樊忆川家了。
第2章
对于我的突然出现樊忆川什么也没问,而我的全部关注都被楚悉即将回国的事夺走,完全顾不上别人。
樊忆川知道我不喜欢他,楚悉出国之后他提出跟我交往,并且说我暂时不爱他没关系,他可以等我爱上他。
我从小对关爱有近乎病态的祈求,楚悉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抓住他不放,他离开了,我确实需要个谁来关注我。我百分百诚实地告诉了他我自私的诉求,樊忆川听后摊开手耸耸肩,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我研究过自己为什么不喜欢樊忆川,他的人生配置完全有资格扮演一位完美情人。从小在国外生活,家庭富裕和睦。想来想去,结论很简单,就是因为他在清楚我对楚悉感情的前提下还如此大方。他和他信仰的那位耶稣基督一样,像个圣人。可无论如何圣音绕耳,都无法感动顽劣的无神论者。上帝没有男朋友有多么合理,我不喜欢樊忆川就有多合理。
樊忆川绅士到古板,这三年所谓的“交往”在我看来跟朋友没什么区别。在我有需要的时候他随叫随到,陪我打游戏、看电影、吃饭、唱歌、半夜开车绕着四环转圈。他对我却没提出过任何需求,更别说接吻上床了。
仿佛我是个演员,他是我唯一的忠实观众,不论我的表演多烂,不论多不合时宜,他都会毫无怨言地捧场。因为他的过分慷慨,使得边界模糊,致使我无所顾忌。我有时会想起来对他感到抱歉,可很快就忘了。而楚悉是我的导演,导演回来了,我这个演员就不再需要那个善良又热烈的观众。多么可悲又无可奈何的生物链,我们三个人没有谁被蒙在鼓里,这就更可悲了。
楚悉落地那天我准时到了机场,他一出来我就看见了,却没立刻走过去。我站在远处望着他,他也一直没走。他在原地站立的时间越长,我的快乐就越浓。快乐了将近一个小时,我才跑到他身边,洋装惊讶地看了眼表,说,我把你到达时间记错了,你怎么还没走?我刚出来,他说,行李半天没找到。我懒得拆穿他。
下了高速,我调转车头朝家的反向开。我想吃日料,我说。楚悉说好。过了会儿他突然问我,樊忆川知道你来接我吗。我说,当然知道,又不是出来干坏事的,干嘛瞒着他。然后我冲他一笑,说,你想多了吧,不是咱俩单独吃饭,樊忆川也要来,给你这位老同学接风洗尘。
我们到的时候樊忆川已经等了好一阵了,我跑到他旁边坐下,故意凑得很近,胳膊贴胳膊。这顿饭的作用并不是将我的肚子填饱,而是向楚悉展示我和“男朋友”的亲密。樊忆川没有拆穿我,不动声色地配合我的演出。
饭吃完,演出落幕,楚悉手机响了,去外面接电话。我上完厕所后往外走,樊忆川跟在我身边。这天晚上很凉爽,是今年入夏以来最舒爽的一天,我不自觉哼起了歌。我对歌曲缺乏年轻人该有的审美,能记在脑袋里的曲调都是一些曾风靡过大江南北的大众歌曲。这时哼的不是《香水有毒》就是《味道》。
我虽然说了可以等你,樊忆川打断我道,但是这么利用我有点过分了,你怎么总是记不住我爱你。他看起来并没有生气的意思,至少表情是温和的。我愣了愣,下意识抿紧了嘴,看了他一阵,小声说不好意思。樊忆川一脸严肃地注视了我半天才说,你真的会爱上我吗?容礼。
我斟酌了一会儿,不知道,我说。他像是被我逗笑了,说,行,总比直接拒绝强。他没有上限的大度令我心虚,我说,不然我们还是算了吧,我待会去你那拿了行李搬回去。
我们算是开始过吗?伴随他的声音吹来一阵夜风,我的头发胡乱地飞了起来。樊忆川摸了摸我的脑袋,说,挺晚的了,先别折腾,住着吧。
就在这时,楚悉突然走出来,樊忆川一愣,说,挺巧的啊。楚悉抬起拿着手机的右手,说,这儿安静,适合打电话。也适合说悄悄话。
我们三人往两个方向离开,我和樊忆川都开了车,按理说最合适的安排是我坐樊忆川的车回他家,楚悉把我的车开走。
然而楚悉不会开车,这给了我一个理直气壮的借口。我故意摆出嫌他麻烦的模样,脚步拖拖踏踏,很不情愿地往我的车旁走,见他还站在樊忆川身旁没动,我用食指勾着车钥匙在空中甩着,喊道,走啊。楚悉看了我一眼,没接话,跟樊忆川说了句有时间一起爬山后朝我小跑过来,坐上了副驾驶。
启动车子,我故意用责备的语气说,都怪你,连车都不会开,还得我送你回家,麻烦死了。他说,可以叫代驾。绝对不可能,我说,这车子是我的心肝宝贝,谁家的心肝宝贝能随便给别人摸的?我打车也行,楚悉说。我立刻想到如何反驳。出租车只能停到西门,拖俩大箱子走回家累不死你。话音刚落就传来楚悉小声的笑,我意识到他是故意的。但这回我决定放过他,毕竟在机场我已经赢了一个回合。
第3章
我对自己的自私向来坦荡,改不掉,也没有改掉的计划。有人欠了我很多东西,好比把好端端的水泥地面挖出个大坑。凭什么呢,刨除我以外的所有路面都崭新坚硬,只有我承受这些。我不需要如此对待我的人来弥补我,如果这个罪魁祸首愿意弯下腰拿起铁锹来填平我的缺陷,他当初就不可能挖开这个坑,除非哪天雷劈了他,劈得他脑筋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而坑还是要填的,我一辈子注定了要执着于此。我抓住了谁,谁就得肩负起这个任务。
曾经我任这个坑敞开怀抱面对阴晴不定的天空。大太阳时曝晒脱皮,大风天时扬尘四起,阵雨来临土搅成泥巴,我会把这些脏东西往脸上抹,为的就是谁来看我一眼。
可是路太宽了,谁会专门跑来在意我。他们都走在平整的路面上,好事者顶多从我这个坑上一跃而过,展示给我他们没什么好看的裆部。可是楚悉却停了下来,他低头看向我,一张脸把我望向天空的视口赌住。来一天就算了,他竟然每天都来。他活该,我不抓住他还能抓住谁?
高二的时候我和人打了一架,打架实在没什么值得说道的,这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对我的老师来说更是家常便饭了。我打掉了对方的一颗门牙,对方将我的小臂弄骨折了。班主任闻讯赶来,看到我之后很明显地翻了个白眼,把我们俩拖到办公室。为了什么打架我早就不记得了,留在我记忆里无法褪色的是后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