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秋(12)
薄聆的手很热,竟然还往下摸,从他宽松的松紧裤里伸进去,隔着内裤轻捏他的臀瓣,又从内裤的边缘里钻进去,摩挲他的皮肤。
江离一颤,从诡异的氛围里惊醒一般,一下子从他身上爬起来。他努力忽视身体上奇怪酥麻的反应,从浴缸里跨出去。
他心里头乱糟糟的,动作有些粗暴地把薄聆拽起来,无措地转动着眼睛,最后故作镇定地说了句没用的废话:“清醒点!”
薄聆被打断,不明所以,还眼巴巴地看着他,被脸色发红的江离一路拉到床边去。
江离毫不留情地把他推倒,胡乱地用毛巾给他擦了擦水,自己的脸却烫得惊人。
他浑身都湿透了,屋子里开着窗,凉风一吹,禁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薄聆醉醺醺的,又半睁开眼睛看向他,江离猜他又要叫自己,手忙脚乱地给他盖上被子,自己逃到浴室去了。
他简单冲了个澡,披上酒店的浴袍才出来,把两个人的衣服丢进洗衣机里去。
江离开的双人间,他收拾完了就躺到另一张床上去。薄聆醉得厉害,已经睡熟了,江离稍觉安心。
但关了灯之后,江离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入梦乡。
方才那些触碰像一个个发烫的光点,仿佛万千烟花齐放,在他的皮肤上升温。
脖子上还有着吻痕,他方才洗澡时也在镜子里看到了,心脏重重一沉。最后他到底也没法忽视那红色的痕迹,连擦拭时不小心碰到了,轻微的痛感都让心上漾起涟漪。
江离真害怕,害怕的是他一点也不讨厌这样。
他闭上眼睛,企图用昏黑消灭脑海里的画面,但那多情的呢喃、那柔和的目光,怎么也不放过他。
两张床隔得并不远,他都能听见薄聆的呼吸声。黑暗使听力变得敏锐,他忘掉自己的呼吸频率,被对方影响,渐渐跟他呼吸一样。
呼吸在同一个节奏上,就仿佛耳鬓厮磨着,亲密得不像话。江离猛地抬手捂住耳朵,又摸到自己耳朵发着烫。
别听别听。他闭紧双眼,痛苦地皱起眉。
时间过去很久很久,久得空气都安宁下来,窗帘不再随风摆动,以为所有人都已入睡。
月色爬上窗台,在灯光消隐后逐渐显得清晰,覆盖在江离的眼皮上。
而那双眼睛缓缓睁开了,不带一丝睡意。江离默默叹了口气,终究是起身来,走到薄聆床边去。
静谧的月光轻柔地撒在白色的柔软被子上,给躺在其中的人也像上了层清透的釉。薄聆生得极好,眉骨挺直,眼窝又微陷,那双眼在梦里继续看世界。
他是不是还在做梦?梦里还有江离吗?他会不会再拥抱江离,亲吻江离,跟江离做爱呢?
江离慢慢地蹲下去,几乎跪在薄聆的床边。月色更怜悯地照耀着他们,把一切流淌的情绪都映衬得细致、深沉。
江离低着头,一只手搭在那白色被子上,几近透明。
他的声音低而又低,像笼子里一只奄奄一息的鸟儿,可怜巴巴地垂着纤细脆弱的脖颈,低哑地说:“你不要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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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怪物 我做不到不喜欢你
要是一个人能走进旁人的梦,大概也能窥探到他的内心,读懂那么几分关于他的畏惧和渴求。
但正如有时连我们自己也无法意识到我们在做梦,旁人也无法触及我们的内心深处的隐忧。
江离沉沉睡去,就悲哀地坠入一个诡谲的世界里,在这个荒凉又遥远的地方,他等不来人救他。
他成了一只人类叫不出名字的怪物。因为还未被人见过,所以未被赋予名称。
茫茫沙漠之中,干热的风吹刮着,割得皮肤起裂,鼻口也灌进黄沙。
怪物坐在沙丘上,久久地看着太阳,看那红得骇人、大得骇人的圆日慢慢下沉,亮光消逝。
一阵狂风吹来,卷走沙砾,他背后那高高隆起的东西就露出点痕迹。
那是一头大象的骨架,骨骼被风沙侵袭,即将要风化。象头低垂,早已让人无法辨认模样,只有巨大的象牙没被完全掩埋,翘起的前端展露着发黄的色泽。
怪物的使命就是要守护这象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就盘踞在此处,守着象的尸体,等它腐烂,等它只剩副空荡荡的架子。
象牙,是神秘的东西。有成千上万的人想来夺走它。据说,用象牙制成乐器,吹奏起它便可以召唤神灵。
但怪物从没等到任何人来。这一片沙漠,仿佛被遗忘了。
怪物只是很单纯地守着象牙。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守着它,也不知道如何防止它消失在风沙中。
直到有一天,他等来一头狮子。那狮子有着金灿灿的皮毛,像是太阳神的儿子,沐浴在日光之中,一行一动之间光彩照人。
怪物摆出战斗姿态。
然而那头狮子朗声大笑,对他说:“我是来找你的,跟我走吧,不必再守着这死物了,没人要这东西。”
怪物那么天真,他从没见过别的生物,狮子那么一说,他便信了。他从沙土里拔出象牙,抱在怀里,决心跟好心的狮子一起去往他说的绿色生长的地方。
怪物翻越了一座又一座高山,见到了不同于以往的日升月落。山间的月亮,藏在树缝里,在那些叶片上闪闪发光。怪物想,银色和绿色真美。
狮子也那么的美丽。黎明的阳光拨开晨雾后,把他第一个照亮,使得他的每一寸皮毛都那么高贵迷人,而他引颈嚎叫,就唤醒山林。
怪物期待着去往狮子居住的国度。抱着他最为珍视的象牙。
那不仅是个绿意涌动的地方,那里什么色彩都有,让怪物眼花缭乱。多情的黄色水仙,缠了一圈又一圈的苍翠藤蔓,芬芳的野蔷薇,搅碎湖泊的丰茂水草,全把怪物迷倒。
百灵鸟在枝头鸣叫,用最最清澈的嗓音迎接备受尊崇的狮子殿下。成排的白鸽子打树梢边儿飞过去,扑棱扑棱地扇动翅膀,为他开道。
有温顺又可爱的小兔子,一蹦一跳,口衔甜蜜的红色浆果,放上刺猬头顶的叶子托盘,将要献给远方的客人。
于是怪物在狮子身后出现,抱着他的象牙,露出腼腆的笑容。
可是刹那间,鸟飞兽散,惊叫声不断,林子里喧嚣一阵,很快又沉寂下去,怪物再找不到一个生灵。
置身于美丽之中,被美丽包围的怪物,彼时尚不懂世间有分美丑善恶。
林间阵阵来风,划过树叶,绿色的阴影在地面上摇摆,黑云逐渐赶走太阳。凉意覆盖在皮肤上,一点点往里钻,怪物感受到跟沙漠不一样的酷寒。
没有任何人在意他抱着的象牙,那神秘的象牙。他为什么还抱着它?绿色生长的地方,并不给他回答。
怪物一步步走到湖泊边上,踩着失落彷徨的步伐。
狮子曾告诉他:“沙漠之中没什么好的,你别在这里耗了。有绿色的地方才有希望。”
希望是什么东西啊?
一轮圆月升起了。它是那么美,那么亮,把清光撒遍大地,高远地照着怪物的身躯。
四周有如白昼,湖泊是新镜,倒影出苍松翠柏,野花嫩芽。
那样清澈见底的水,那样静谧温柔的湖泊,怪物从来没有见过。
他遇着一只低头喝水的小鹿,然而他一靠近,那满眼灵气的鹿就高高抬起惊惧的蹄子,飞快地跑远了。
怪物去看水,看镜子。
江离从认识到自我的那天起开始自我毁灭,从照镜子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开始破碎。
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那东西有着狰狞的红目,有着森然的獠牙,口涎挂在嘴角,不住地滴落。他的头颅奇形怪状,方不方,圆不圆,头顶是几撮令人作呕的绿色毛发,黏腻结块。
他不像鸟儿,不像兔子,不像狮子。
他是他自己,是名为丑恶的怪物。
黑夜在桀桀怪笑,落叶掉至水面,以涟漪散去他那恶心的面容。
他被抛弃在大漠,又被绿地放逐。不是任何人的错,是他本性令人厌恶。
怀里的象牙,被月色洗得漂亮,它变得有光泽,圣洁极了。
怪物高高举起象牙,让它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中,那色泽清亮、冷冽,美得不像话。
他凝望象牙数秒,虔诚有如信徒,而锐利的目光一闪而逝,他手臂用力下沉,将其狠狠扎进自己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