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年的容若还不理解。所以在拜拜完之后,他就骑着他的捷安特,决定去吵醒威猛,然后一块儿去找找圣哥他们玩。
老爸在他出门的时候交代了一句:“今天过节,你早点回来,不要在别人家赖太久了。”
容若应着“好”冲下坡。
威猛一般情况下周末是在九点左右起床的,现在才不到八点,他肯定还没起床。要是不考试,威猛每个周五会去他奶奶家住,所以现在应该在西山的奶奶家。
西山离隔后也不算太远。容若从莲花山经过,听到了一串接一串的鞭炮声,心想:原来还有很多人一大早就跑来这儿上香啊。然后从富健新村绕过,走河边的一条小路,很快就到了西山。经过西陂中学前的大片大片的藕田——他特意绕了一圈,然后绕回来,回到了狭窄巷子的西山。
现在虽不是藕田最盛的季节,却还没有开始凋零。藕花已经完全开了。只带了一点点粉色的白色藕花,容若很喜欢。藕花有一种奇特的气味,扩散得不那么远,拿在手上时可以闻见,有一点点涩。
小时候经常摘它,长大以后觉得还是等莲蓬成熟了摘更好。
龙岩几乎没有粉红色的藕花。或者说,荷花。容若唯一一次见到它是在后门前通往乡下的那一条路上,那个时候和哥哥一起去探险,去了那条从来没去过的路。在路途中看见了开得正盛的粉红荷花。
容若当时非常惊奇。他一直以为图画上的粉红荷花是假的,谁知道真的是有的。
当时正想摘一朵的时候,荷花的主人一个大叔追打了出来,他和哥哥飞快地逃走了。
因为藕花摘了以后,下面的藕就很难成熟,这是嬷说的。所以种藕的人只要看见小孩子摘藕花,都会出来赶。
第二年又去的时候,就没有看见粉红色的藕花了。那个藕田变成了池塘。养了一群很大很大的白色番鸭。
虽然想念,可是见不到了。
威猛的奶奶家在西山接近排头的地方,是一栋类似于他们家的三层小洋房。只不过比他们家要大一些,一楼还有一个小院子,种着爬满整个围墙的三角梅。
威猛的奶奶在容若大叫威猛威猛的时候出来开门了。其实这个房子并不是威猛奶奶的,而是威猛的姑丈的,只不过他姑丈和姑姑去了澳大利亚,就让威猛的奶奶从长汀过来看房子和照顾威猛的表哥。
威猛的奶奶不太会说普通话,容若听不懂,所以他和奶奶笑了一下就直接奔上威猛三楼的房间。
之后,威猛和圣哥坐在圣哥的房间里,容若的对面。呵欠此起彼伏。
“老大,还不到十点也,你们要干什么啊?”带着耳钉的圣哥满眼血丝,圣哥由于没考上高中,被他老爸靠关系弄到坎市的中学去重读初三,本来应该是住宿的,因为过节才可以回来。据称昨天晚上他去玩到了三点多才回家。
“就是啊,一大早干什么啦?”威猛又打了个呵欠。
“是你昨天说要找圣哥玩的也。”容若说。
“那也没说是一大早啊。”
“今天过节,我老爸让我晚上早一点回去。”
“晚上也!现在才早上十点!”
圣哥往床上一躺,有气没力地说:“你们自己随便玩吧。”
威猛之所以想找圣哥玩,是因为圣哥这里有那种漫画。威猛尽管看起来很想睡觉的样子,注意力已经被吸引到圣哥的床下去了。
“圣哥,有没有新的啊?”
“有啦。你自己找。”
容若对“那种漫画”也不是没有兴趣。只不过不像威猛那么有兴趣。其实一堆人一起看黄色漫画的行为他还是不太习惯的——他的脸皮比威猛还是要薄的。
“圣哥,别睡啦。”容若推推昏死过去的圣哥,“后来你有没有被二中的人揍啊?”
“揍什么啊。”圣哥勉强睁开眼睛。
“暑假前黄老大不是要找二中的干架吗?有没有打啊?”
“不知道哦,暑假我去上海了。”圣哥闭上眼,“让我睡会儿啦,中午请你们出去吃饭。”
所谓的请吃饭,就是吃了一顿价值三元的快餐,吃饱了以后回到圣哥家,圣哥叫上住在附近的毅哥,打了一个下午的八十分(升级)。接近傍晚的时候,容若和威猛说要回家了,圣哥就送他们出来。
圣哥的家在北门的北园新村,有一条巷子通往外面的北环路。圣哥说要送他们到路口。顺便买包烟。
威猛和容若推着单车,听圣哥抱怨现在那个学校有多么荒凉,多么鸟不拉屎,女生有多么的土。
于是容若便问:“你女朋友呢?”
圣哥停顿了一下,干咳了两声,不予作答,然后又开始高谈阔论那个学校的校长有多黑,收了他老爸多少钱。
他们也没有料到,在接近巷口的时候,从四周涌出了一堆混混。
这堆混混明显不同于之前的二中混混,他们的手上拿着钢棍子。而且一言不发。没有穿闪光衣,也没有染头发。虽然看样子也是初中生。
“圣哥,你做了什么?”容若回过头来,看了看脸色发青的圣哥。
“什么也没做……”
容若把单车送到圣哥手上,踹了一脚呆掉的威猛,小声说,“你们俩快骑车往回走!”
威猛抖了几下腿,终于爬上了单车,战战巍巍地踩着车踏。圣哥踩上单车,咻的往来时的方向冲走了。同时容若开始往回跑。一个人对十来个有武器的混混,就算是他,也办不到。
“不要放走谢敏!”
小混混中不知谁大叫了一声,十来个混混一齐涌了上来。
容若往一边的小巷子冲去,试图分散混混们的兵力。心里暗骂威猛:不是说整个龙岩没人不认识谢敏吗?怎么只不过他染黑了头发就能认错了!
谢敏个子很高,有一米八,他们三人中最高的威猛不过也才175, 而且三个人都差不多高,也不知他们把谁当成了谢敏。
容若回过头,才发现那个被当作谢敏的人是他。因为全都在追他。
容若的脚程很快,他一百米可以跑个12秒。据说这个成绩是非常惊人的。容若拼命地跑,心想嬷他们该着急了。都快过六点了。
北门的巷子他不熟悉,七拐八弯的,巷子又很狭窄,天渐渐地黑了。容若跑进一个巷子之后,旁边是一排比较新的房子,只要再穿到前面的巷子,再拐一个弯,就可以甩掉他们。
然而事实证明打架的时候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能少——那条巷子竟然是死胡同。
不能逃了,只好打。
容若站定,转过身看停在巷子口的混混们。
“我不是谢敏。”容若说。不过他觉得他们不会听进去的……
“你不是谢敏,你是乌龟蛋!”一哄而上。
乌龟蛋是龙岩话骂人的一句狠话 ,至于为什么狠,容若也说不上来。恐怕是因为自己的老爸老妈被说成乌龟,乌龟又是被人带绿帽子的意思,所以狠吧。
因为对手太多,而且有杀伤性武器,容若只能快准狠地出招了。脖子,瞄准脖子的侧面就可以了。
他可以跳得很高,也可以踢得很准。而且十分狠。
混混们挥舞的棍子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是由于巷子很窄,他们没办法到他的后方。这也是容若为什么专捡小巷子跑的原因。
对手倒下了一个,两个,三个。
第五个倒下的时候,后面的人开始退缩。
可能的话,容若不想用这种方法对付业余的混混们。
颈动脉窦的击打会造成暂时性的昏厥。容若希望早一点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干架。
破风声近耳的时候,容若躲开了头部的一击,但是棍子还是落在了肩膀上。
被人打到的疼痛,容若不是没有尝试过,比赛的时候经常会受伤。只是,他还没被棍子打到过。
他没想到的是,刚才被踢中脖子的倒地混混竟然有一个可以站起来。还袭击了他。
他皮可真厚。
容若一边想着,一边试图忽略右肩几乎消失了的那种疼痛。
他冒着冷汗。所以他才不喜欢打架啊。
老爸不好意思,今天恐怕会回不去了……
就在所有混混交换了眼神,准备一起上的时候,他们打架的巷子边上的一家大门吱呀地打开了。
“谁啊?”开门的人问,很是神闲气定的声音。
容若背对着那扇门,只觉得这声音真是耳熟。但他应该没有初中的同学住在这里。
“谁找我啊?”那个人又问了一句。
混混中带头的喊道:“管什么闲事?连你一起扁。”
“哦,我以为你们找谢敏。”
混混们的智商显然不够高。在无声地交流之后,他们决定两个一起打。
在所有混混倒地以后,谢敏站在容若面前大约五米的地方,朝他笑道:“要不要到我家吃饭?”
容若摇了摇头,说:“你是不是考虑在每个初中门口贴上自己的照片?”
“我不觉得我和你长得像啊。”谢敏依然笑道。作为一个男生来说,他的酒窝有点过于深了。
“谁知道。”容若说完,朝着巷子口走出去。
第9章
九月十六日。开学已经过了半个月,阴历也快八月了。暑气在一场台风雨之后减弱了不少——容若觉得有可能这是今年最后一个台风了。然而下午两点多的时候,热度还是足够的。中午回家的容若扣除来回时间,两点就上课的情况下也睡不了什么觉。因此这个时候,正是一天中最为困倦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