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五分钟解决了这些混混后,谢敏看向一中那边的战况。似乎并不太有利。被渐渐逼到桥下去了。
谢敏稍稍有些失望。他本来以为那边有个能人。
直到那个看似老大的人因为胳膊受伤,自阵前被扶到后面去时,情势才有转机。看样子,一开头时,一中老大连同几个平常较经常干架的冲在了前头,但招架不住后,后排的几个人一涌而出,他才在人众中发现了那个人。
由于是混杂在众人当中,在一中所处的那个桥头,他们一中的人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从谢敏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在混战当中,那个人在路灯下的劈挂那么的眼熟,虽然也有直拳,勾拳,但大多数时候是使腿的。侧踢,上踢,劈挂,被围攻时的难度极高的反身后踢。每一招,都能放倒一个。更可怕的是,不动声色地替他人解围的手段,要不是谢敏这样的行家,估计还看不出来。
他的攻击全都是有效的,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在每一个连贯之间,没有丝毫停顿,如同行云流水。
在十几个人倒下之后,四中的混混们开始退缩。
谢敏转头,对赵明辉说:“看好他们,我上去一下。”
“老大!”赵明辉看着谢敏紧绷的背影唤着,谢敏没有回头。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老大。
老大不是一向是那样游刃有余的样子吗?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老大不过是陪他们玩玩而已。
尽管他玩得一点也不开心。
赵明辉嘀咕着:“老大可是从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啊。今天怎么了?”
那一天二中的战绩是零负十二胜,一中的战绩是五负十七胜。
谢敏在倒下呻吟的人堆中,看向前方人众当中毫不起眼地站着的那个人。
他长高了。三年的时间,他长了很是不少啊。已经不是光头了,算是个平头。脸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从儿童变成了少年。干净的眉眼,沉稳的嘴角,挺直的适中的鼻梁,细长的手脚。
原来那并不是一场梦。
他在不近不远的那个距离看见了谢敏。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一点儿也不像刚刚结束了一场混战,只像是在家中刚刚吃过晚饭,放下了碗筷。转头就对身边的卢圣春说:“差不多了吧?”
卢圣春似乎挂了点小彩,看见谢敏在看他们,小声说:“大家走吧,别惹他。”
一中的人开始撤退,好多人抢着走在了前头。看样子,对谢敏,他们还是有些顾虑。
那个孩子悄悄地留在了最后。
在他转身前,谢敏叫住那个五步之遥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他微微张了张口,似乎有点想笑,但是又没有笑出来,三年前那种正气凛然的样子依稀有一点点影子,他说:“我爸跟我说,在问别人名字前,要先报上自己的名字。”
他的声音似乎在变声,变得有些低沉。说完后,转身就走了。
在桥上时,就能感觉到微拂在脸上稍稍有些冰凉的,微微带湿气的风。春天就是这样的季节。明明让人觉得终于暖和了一点了吧,终归还是有那么一点寒意。明明觉得长袖没有必要了吧,露出胳膊久了,还是会觉得有些冷。
谢敏看着他赶上大部队,回到自己的队伍中,被卢圣春揉着脑袋调笑,露出每一个少年都会露出的那种笑容。
那时看见他的样子,谢敏忽然想到论语中的一段话: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将入门,策其马曰:非敢后,马不进也。
假如这是他的处事风格的话,那么三年前的他那个挑衅是怎么回事呢?
谢敏将这个疑问放在了心底。
谢敏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之后为什么没有去打听他的事情。明明要打听的话,是很简单的事。
可能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要是有缘分的话,迟早还是会碰上的。
要是没有的话,就算是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在一个顶棚下七年,还是互不相识。
不过四中的混混,在他的“劝说”下,在这一任老大期间,再也不用肉刀,那是个事实。
只是事情传到后来,又变成了龙岩之鬼单挑四中,把四中五十个人都放倒了,还重伤好几个进了医院之类的。
第38章
现在回想起来,初二好长。连蕊的高中是在一中上的。但是成绩很不咋地,属于吊车尾那种。她家的父亲在小学教书,母亲是保险公司里类似主管一类的。对于她的学习,稍微作出了一点要求。但关键的是,连蕊本人很向往上大学,谢敏觉得大多数时候连蕊还是很认真学习的。只是在念书时经常开小差,效率很低。她有时会把作业搬到他家的办公桌上做,谢敏就看她在那儿摇头晃脑的,一会儿转转笔,一会儿咬咬笔,最后大叫一声,扑到他身上,愤怒地说:“为什么你那么快就做完了?”
谢敏初二时长到了大约一米七,连蕊自两年前就没再长过,一直停滞在一米六五,对此事她有所不满,因为她的泰山压顶渐渐不能对他造成影响了。
谢敏忍受着连蕊的非礼,说:“初中的作业简单嘛。”
连蕊非礼到一半忽然停下来了,把头放在谢敏肩头,问:“你要考哪里?”
谢敏说:“才初二,说考哪里还早吧。”
那个时候,连蕊总会拍拍他的脑袋,嘀咕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啦。”
吴晨渐渐变得不请自来了。有时候会撞见这样的场面,会说:“有完没完啊?天天都亲热。”他对连蕊可是很不客气的。
“我亲我男人关你屁事啦?”连蕊对吴晨更不客气。
不过两个人玩起来就不计较这么多了。连蕊的摩托车游戏段数比谢敏高,经常可以压制吴晨,在那之后吴晨就会天天修炼,试图有一天能反超。他对那款摩托车游戏的热情延续了很久,据说可能就是连蕊刺激的。
有时候他们不出去玩,在家里下围棋什么的玩得酣时,谢敏就被撂在一旁看书。围棋的话,连蕊一般没机会赢吴晨,不过她的性格和吴晨类似,就是输了就纠缠不休,反正吴晨因为摩托车输她也很不爽,正好想找机会踩她。于是围棋也是经常下。
那样子的话,连蕊要念书就更没时间了。
谢敏偶尔会提醒她一下,说她作业还没做完。那个时候她就叫了几下,最后说:“你帮我做吧。”
高中的作业,一个初中生怎么会做啊?谢敏也不是那种喜欢超前学教科书的人。如果是那样的话,作为一个流氓老大还做这种事,未免感觉有点奇怪。
只是连蕊请求次数多了,他也只好去帮她做了。要不然第二天晚上她就会臭骂一顿当天训斥她的老师,骚扰他一整晚听她说牢骚。
说起来,这应该是吴晨的责任吧?谢敏这样对吴晨说了以后,吴晨又乐得不行的样子说:“谁叫你是她男人?”
那段时间,父亲很少出现在阿嬷家。似乎是要升迁之类的,工作和应酬一大堆。对儿子的状态,他似乎是作了某种程度的妥协。也有可能是害怕面对。这里面的理由谢敏也不清楚。只是到了每个月该给钱的时候,他还是会出现的。有时匆匆地放下钱,就有人传呼他,他也不得不走了。见到儿子是常常乖乖地呆在家中,偶而还有一中的朋友(吴晨)来学习(来玩),他似乎放心了不少。
谢敏在某次连蕊和吴晨的联合胁迫下,学会了抽烟。那时,吴晨像模像样抽着烟喷到他脸上,把他呛坏了,然后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塞给谢敏,说:“喏,你试试。”连蕊在一旁笑着说:“小敏,你要是不会抽烟,就会这样经常被他调戏哦。”
哪有什么女朋友强迫男朋友吸烟的呀。谢敏笑着抱怨。
吴晨就在一旁很不屑地说:你好歹是个老大吧?要有一点作歹人的自觉。
那真是一段很好的时光。很多年后在美国和吴晨同住时问他怎么不抽烟啦。吴晨说早就改啦。抽烟对身体多不好啊。说完坏笑,你还在抽啊?
习惯这种东西,是很难改的。
就像那个时候,知道了那小鬼是一中的,他还是不能改掉周末时去体校外转悠一圈的习惯。以至于吴晨有时候很是受不了他,常常半真半假地问:喂,你不是有女人了吗?
谢敏很是莫名其妙:这跟连蕊有什么关系?
吴晨看着他笑,说:我看你的样子,就是一般人坠入爱河的样子。
谢敏失笑:他是男的也。
吴晨看了他一眼:男的就不行?
谢敏没答他。
吴晨这家伙,和他不熟的人还会以为他多酷什么的,总是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其实是个连蕊口中的“死小鬼”,用连蕊的话说,就是个口舌恶毒,欠扁的死小鬼。
那个时候的谢敏,哪里晓得什么爱情。
在他的心中,其实很少想那些东西。朋友,女朋友,哥们,父亲,阿嬷。谢敏很少不满,想到自己的生活,他觉得这样也挺不错的。
当然,如果能见到母亲的话,就更不错了。
想见到那个小鬼,不过是因为对那种有人可以堂堂正正教训自己一顿的气概的怀念。如果硬要说的话,如今他的生活中,并没有人可以理解他幼年时对武术的憧憬,而那个小鬼,则是唯一可能知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