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回廊(5)
“庭子哥。”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开心点,“我说宠弟弟也不是这么宠的,哪有拿自己的感情开玩笑的?你就放心吧,我虽然是很爱刘浩承没错,但是他都结婚了,我也不会再老惦念着了。庭子哥你也应该早就有女朋友了吧,这样老过来陪我,嫂子该生气了。啥时候结婚,我去给庭子哥当伴郎!啊对了,庭子哥,你要是已经结婚了,我好了以后绝对包一个大红包给你……”
他这样说着,好像真的看到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依偎在秦庭身边,他们那么幸福。他觉得自己现在能笑出来了:“我现在身子骨也快好了,多做做复健,肯定能早点出院。之后我再找份工作……这个说不定还得庭子哥帮帮忙。以后,一切都会好的。真的,庭子哥,不用再担心我,也不必……”再这样编造谎言,只为了让我失忆后活得快乐。
程景从来不后悔爱上秦庭,因为他值得。这样的人,哪怕是多年没有联系还会照顾已经成为植物人的他的人,这世界上除了秦庭,也再没有别人了。
可是程景已经不能再拖累秦庭了,秦庭应该有属于他自己的幸福。
“……不是的。”但是秦庭打断了程景的话,他的语气严肃而带着之前没有的激烈,“阿景,不是的。我不是为了歉疚,也不是只因为你是‘弟弟’而照顾你的。而且,也从来没有什么‘嫂子’。”
程景笑着,勉强地开口:“庭子哥,你看你又骗我了……”
秦庭的语气越发激烈起来:“我没有骗你!我跟你所说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期望的,是我梦寐以求的!我真真切切地希望那就是我们的曾经!阿景,我是真的爱你的!”
程景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倒流,他抱住自己的双臂,猛烈地摇头:“这不可能……庭子哥你不喜欢男人的……”
秦庭苦笑着:“阿景,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回到过去,去打醒那个什么也不明白的混蛋的自己。”
他渐渐冷静下来,慢慢地说道:“大学快毕业时,我在学校看到了阿景你,心里是很高兴的。只是那时我刚接手父亲的公司,内忧外患,根本没时间跟你叙旧。我其实很想念你,但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才能更加自然,可我知道的是,我不想再继续跟你冷战下去。所以未免把事情搞砸,我想等一切都解决了再去跟你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说到这里,秦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等手头的事情基本安排好,已经又过了好多个月了。然后我兴冲冲地去学校找你,我想如果我亲自去邀请你,你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吧?但是我却看到……”却看到了跟刘浩承在一起的,露出美好笑容的程景。
秦庭在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程景已经跟刘浩承在一起了。
“你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嫉妒!”秦庭的声音有些上扬。当他明白程景已经属于他人的时候,心里的妒忌就如同一条毒蛇,狠狠地啃噬着他。他发现自己无法看着程景对其他人亲昵地微笑,无法看着程景被另一个人拥抱!
“我才发现,原来我也是爱着你的。”就如同秦庭编造的谎言中所说,或许他是不喜欢男人,可他的的确确,是爱着程景的。
可一切都晚了,程景已经属于他人。秦庭不知自己花费了多少自制力,才没有冲过去把程景抢回来、没有去破坏程景的幸福。他多希望能回到过去,他多希望程景还是爱着他的,他多希望程景的幸福只有自己能够给予!
之后,秦庭没有去找程景。他带着无限的期待而来,却带着无尽的绝望离去。他明白是自己放弃了深爱的人,他太迟钝了,伤害了爱人的心,所以只能自己来吞下苦果。他不能再去见程景,他怕……他忍不住。
后来,秦庭只敢断断续续地了解一点关于程景的只言片语,但从来不敢深入。直到有一天,他听说程景在度假山庄坠崖了,昏迷不醒。他吓得立刻赶过去,从刘浩承手里抢走了程景,送去急救。
程景到底成了植物人,秦庭才知道,这一切原来是因为刘浩承攀上陈氏千金,抛弃了程景造成。
秦庭不能放过刘浩承,他得到了自己求而不得的爱人却不好好珍惜,那么秦庭发誓会让他失去一切,狠狠地击垮他的虚荣与野心!
一晃几年过去,程景终于醒了,也失去了记忆。秦庭知道自己有些卑鄙,可仍然将这当做上天给自己的机会,他假装自己和程景从没分开过,给程景编织了一个只属于他们的过去。
秦庭所说的一切,都是他寄望的美好。他并不全是欺骗的,在收拾程景的家时,他看到了程景大一时写给他的整整一箱子信。他知道曾经程景那么爱他,在他最困难时,程景没有去找过他,却每一天都写信安慰他。在刘浩承出现前,程景其实一直都以自己的方式支持着他!
只是秦庭没想到,多年布局总算让刘浩承倾家荡产,却也因为这件事,让程景恢复了记忆。就像是他做了一个美梦一样,梦醒以后,程景还是那个不再爱他,却爱着另一个男人的程景。
秦庭觉得很绝望,而程景的每字每句都在告诉他,程景想要离开。秦庭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挽留。
“阿景,真的不行吗?”秦庭的声音嘶哑,“忘了我以前拒绝你的愚蠢,重新接受我,真的不行吗?你说你会放下刘浩承,他结婚了可是我没有,我会只爱你,我跟你说过的一切幸福未来,都会为你营造。只要你愿意再一次爱我……”
良久,程景没有回音。
秦庭的心,就像落入了不见底的深渊。
他在等待宣判,而这等待就好像漆黑的回廊,永远也看不到尽头,这样的寂寞与孤冷,都在折磨着他那颗煎熬着的心。
“喀哒。”门开了。
秦庭抬起头,眼前不再是紧闭的门板,而是那个瘦弱的青年。
程景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他看着同样眼眶发红的秦庭,狠狠地投进了他的怀中:“庭子哥!你说你爱我,是真的?”
秦庭紧紧地搂住他:“是真的,我爱你,从来没有停止过。”他忽然屏住了呼吸,“那你呢,你原谅了我吗?”
程景闭上眼,靠着秦庭的胸口。他听着秦庭的心跳,它就像自己的心脏一样,跳动得如此剧烈。
“是,庭子哥,我也爱你。也……从来没有停止过。”
版本二
1、
白色的墙,白色的枕头,白色的被褥,以及走到面前的穿着白大褂的人。鼻腔里灌满了温热的气体,艰难地呼吸着,然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里是一片模糊,又渐渐地清明起来。
程景从浑噩中醒来,四周传来一阵喧哗声,好几个人影晃来晃去,但是一个也不认识,四肢都是酸软的,有个什么坚硬的东西罩在脸上,让他感觉到呼吸困难。
“都让开,病人需要新鲜空气!”有人这样叫嚷着。
还有人快速说:“去通知秦先生,病人已经醒来了!”
“是是,我立刻就去!”
“点滴准备!营养针准备!”
周围的人手忙脚乱,程景却很迷茫。
这些人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脑中是大片大片的空白,没有记忆,没有对任何事的任何印象。除了他的名字。
他知道自己叫“程景”,而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感觉到手背上轻微的刺痛,随即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流进了身体里。
市中心高高的办公楼里,落地窗前的男人正在开会。特殊的铃声响起,他站起身,暂停了会议。
“你好。”秦庭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带着成功人士特有的成熟性感。
对方说了什么,男人扬起眉:“什么?”跟着是不可遏止的狂喜,“好,我立刻就来!”
秦庭顾不上接下来要讨论的事情,匆匆把会议后续交给了助理,自己则火烧一般急切地坐进自己的世爵车,往那个他早已烂熟于心的道路上开去。
五年了,他终于醒了吗?
多少次午夜梦回,秦庭见到他晶亮的眼,然而清醒过来,才知道仍是梦境。这样长久的内心煎熬,也许就在今天,他所得到的将不再是幻境,而是真真正正的,他心念的那个人。
驶过长长的柏油路,来到风景优美的郊区。占地广大的私人疗养院如此幽静,秦庭包下了里面最舒适的楼层,只为给他营造最好的环境。
他没有辜负秦庭的期待,在秦庭如此疲惫而漫长的等待之后,他终于回来了。
秦庭迫不及待地来到最顶层,走进病房,看到那个苍白的,和以往一般无二的青年,依然安静地躺在床上。
巨大的失落一瞬间席卷了秦庭的心,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失望,愤然开口:“这就是你们说的‘他醒了’?”
美丽的医护微微惧怕,但回答依然利落:“病人已经醒过来,只是因为疲惫和药物作用而暂时睡着。大概就在今晚,会再一次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