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西娅一次不能吃太多甜腻的东西,于是他们在车后座上分着吃掉了一半,给她剩下了口味不同的一对形状较为完整的小甜食。
顾及到沈霁青的脚伤刚好,程姜自己做主把他的个人用品全搬到了一楼的主卧里,又把房间重新整理装饰了一番。向阳的窗户上没有窗帘遮挡,显得房间里的乳黄色墙纸亮闪闪的。衣柜里挂好了他常穿的夏季衣服,床边是以前放在程姜房间里的立式台灯与从客厅挪过来的地毯,上面有新买的床上桌和他的电脑。
床头柜上用两个原木书挡夹了几本他平时会翻看的书,大床上铺了沈霁青常用的被褥和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单。枕套和床单换了新的,图案是白底上不断重复的图案,每一块上都有穿黄裙子的女孩、戴蓝帽子的男孩、公园长椅和路灯,乍看居然像是小女孩的床。
程姜一到家就准备做饭,刚刚系好围裙,倚在门框上微笑:“我总觉得你的房间还是太阴了,在一楼多住一段时间也好。我这样布置你习惯吗?”
沈霁青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把衣柜和床头柜的每一层都拉出来看了一遍,最后还叹为观止地摸了摸新床单,才走回房门口笑道:
“好棒。我觉得刚领养回来的小孩第一次见着自己的房间差不多也是这么个感觉。”
他四处张望,先确认了莘西娅不在可视范围内,才两步上前,迅速在程姜脸侧轻轻咬了一下。
“谢谢你。”他说。
*
自手术当天的那个晚上之后两人其实一直聚少离多。
沈霁青只能躺在医院里,程姜要上班,而莘西娅不能每天都睡在医院的椅子上。最终的解决办法是程姜每天下班后直接去接莘西娅,回家收拾、做饭、稍作休息,接着两个人搭公交去医院陪沈霁青到晚上八点,再由程姜把常常已经睡着了的莘西娅带回家放到她的小床上睡觉。
因为初入单位,加上推迟了一周的入职时间,程姜的工作并不轻松。他白天做一部分工作,剩下的放到晚上回家之后,从眼周就能看出来是明显连着几天都在熬夜。沈霁青知道他的难处,心疼他每天奔波,几次和他表示不来也没有问。
但他们才刚刚确定关系,即使是每天不足一个小时的时间也是弥足珍贵的。
而且程姜知道沈霁青每天在医院的生活也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好。
病房的生活无疑是枯燥的。程姜临走前帮沈霁青丰富了一下广播内容,除了完整版的心灵鸡汤外还有两部锻炼英文听力的电影和一点零碎的百家讲坛。他还特别交代情况允许的时候最好还是小声放出来听,以减少使用耳机的次数,因为会对听力有影响。
当然,除了百无聊赖地听广播,沈霁青的一天往往还会在复健上花费很多时间。
沈霁青手术后的四天仍然在程姜的请假范围内,所以他简单见证了一下沈霁青是如何进行康复训练的。
护士说这时候伤处仍然会有肿胀和不稳定,所以需要靠锻炼来促进血液循环。他做等长收缩的时候程姜就坐在旁边看着,因为沈霁青不太配合,只要一没人看着他就偷懒。
程姜回去上班的时候对他十分不放心,每天都要给他发信息叮嘱要好好复健。
沈霁青果然很听话,因为等拆线的时候,医生表示他目前的情况算是恢复得很好了,尤其是在他右臂同样位置之前还骨折过一次的情况下。是什么时候骨折过的?程姜没有问,因为时机不太好。
纱布揭开的时候,他实在有点不忍心看那一排整整齐齐的,像是手工皮靴上的线,只转过头把手放在桌子下面任由沈霁青抓着。
拆线的时候有几根十分顽固的线头拆起来很费力,让沈霁青呲牙咧嘴了一阵。
但一出病房门他又反口说:
“刚刚是逗你的,一点也不疼,真的。你看这都过了多久了?”
换做以前,程姜肯定就信了,但如今不一样。沈霁青差不多永远无忧无虑的面孔下一定藏了别的什么东西,不然如何来解释近期的两次大事?程姜对他一切报平安的话都表示半信半疑。
他已经开始隐隐觉得沈霁青所说的关于他自己的许多事情都不是真的,不过怀疑只是怀疑,他从未明确说出来过。
在程姜需要按部就班地工作的同时,沈霁青则开启了为时三个月的休假。
两个人的每日作息像是忽然倒过来了一样,只是因为沈霁青的学习能力实在不高,负责做饭和把饭盒留在微波炉上的仍然是程姜。
同样有变化的还有晚间时间。
以往在沙发上打发的两三个小时换到了主卧室的大床上,当然做的事情和以往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大多数时间仍然是程姜在用床上桌赶工作,而沈霁青就在旁边看看书。
他们每天也只有这两三个小时可以像一般热恋中的情侣一样依偎在一起。
在打字的时候,程姜总觉得沈霁青并非在看书而是在看他。
沈霁青的目光总是长久的凝视,显得直勾勾的,诡异但并不渗人。有时候程姜觉得他的眼神像是蕴含了更复杂的东西,那是他至今仍徘徊在其边缘的、沈霁青自己的秘密。
程姜想起在手术后第二天,他不再避忌地看沈霁青换上衣的时候。他胸口处有一枚小小的,很浅淡的痕迹,程姜起初只认为是一枚淤青,但当其他淤青渐渐散去后,这个浅浅的印记仍然留在那儿:
那是一枚琴吻。
*
沈霁青的生日是在家里过的。程姜提前给他买了一个墙面感应灯,薄薄的一张贴在衣柜边上,图案是很大的一只舔爪子的猫。
这种灯很有意思,不是开开关打开的那种,而是只要人一经过它旁边就会在四周亮起来,像是一个蹲在橙黄色光圈前面的剪影。沈霁青对它很感兴趣,直到程姜领着莘西娅出门的时候还在卧室门口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
为了试验效果,他把以感应灯为圆心的一圈地方全熄了灯,客厅和卧室的窗帘也全部拉上,显得家里像是要闹鬼似的。
童心未泯的沈霁青显然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新感应灯上,因此程姜只和他很快地亲了一下就出门了。因为过生日的缘故,莘西娅穿了沈霁青前段时间给她买的海蓝色薄毛衣裙,梳了程姜终于学利索了的瀑布头,到了小小班里还会有老师给她切小蛋糕。
他们走出大门,像往常一样从房子前面绕到大路上去。
在经过原本是厨房的窗户时,程姜却忽然觉得有一束目光钉在他身后,一回头,忽然看见厨房窗户后本该已经拉紧了窗帘在他从出门到走到这里的不到一分钟内被拉开了一小截,而本该仍然孜孜不倦地围着新礼物转来转去的沈霁青出现在窗帘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经过的方向。
“霁青?”
可是几乎就在他转头的那一刻,窗帘却忽然被拉上了。被窗帘布隔离的目光在眨眼间消失,好像拉开的窗帘和窗帘后面的人都不过是他一时的幻觉而已。
程姜没向沈霁青提他在窗口看见他的事情,但随后每天出门时他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窗口,但沈霁青再也没有出现在那里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耐心的阅读,鞠躬~
☆、chapter 92
沈霁青出院以后,程姜便按照日历本上的笔记开始进行人情世故上的安排。他早已经把垫上的医疗费转给了小段,又定好了时间请他们吃饭以表示感谢。
而因为是相熟的朋友,他认为不必如此正式地再请栾羽和林穗梦出去吃饭,于是单独给她们每人烤了一盒饼干。饼干是他在杂志上看见的“女巫手指”,林穗梦拆开包装袋就嘎吱嘎吱地嚼着吃,配着她的发型来看活像个吃小孩的巫婆,当然这话他可不敢直接向她说。
此乃后话。
出院的沈霁青已经可以自主伸直和弯曲手肘了。顾及到他的身体,程姜找了一家清淡的餐厅,期间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提沈霁青出事当天的反常。
沈霁青一如既往地担当了谈话的主角,临结束时还被大胡子要了telegram的联系账号,就算是交上朋友了。
临走前,程姜找机会悄悄问了问小段猫老头如今的情况。
“他现在和我父母住在一个小区里。”小段说,“他们关系不错,都是知识分子,我爸那么喜欢吹毛求疵的一个人还评价说他是个很有意思的老头儿……身体最近也没毛病。平时就下下棋,看看鸟,也挺好的。”